“沒事。”程青樹解釋道,“二嬸別擔心,小香隻是摔了一下,我看她可能是膝蓋摔破了,不好走路,所以送她回來。二嬸你給她擦點兒藥吧。”

蔣芹鬆了一口氣,“真是謝謝你了。青樹,進屋坐會兒,在二嬸家吃了飯再回去吧?”

“不了。”程青樹爽朗一笑,“二嬸,我還是回去,我媽在家等我呢。”

蔣芹想了想,也沒有再留。反正要感謝對方,不在這一時,程青樹要是不回去,程嫂子可就隻能一個人吃飯了。所以笑著道,“青樹真是孝順。那也行,回去吧,空了到二嬸家裏來玩。今天多謝你了。”

“二嬸客氣啥。”程青樹撓了撓頭,“那我先走啦!”說著就一陣風似的跑走了。

歲香窩在媽媽的懷裏,雙手摟住媽媽的脖子,這時候忽然開口,“青樹哥再見!”

程青樹抬起手揮了揮,頭也不回的走了。

蔣芹這才低下頭看著女兒,方才那種溫柔的樣子已經不見了,她板著臉問道,“小香,你是怎麼回事,都幾點了還不知道回家吃飯?知不知道媽媽很擔心你。”

一邊說一邊抱著女兒往屋裏走。歲香摟著她的脖子,低著頭一副乖乖聽講的樣子,但是臉上卻掛著淡淡的笑意。

有媽媽的感覺……真好啊!

進了屋,就見飯菜都已經擺在桌上了,曹明發坐在爐子邊,見她們進來,連忙站起來,伸手要接過女兒,“怎麼了?我聽見說是受傷了?讓爸爸看看,是哪裏痛?”

歲香一扭頭,避開了他伸出來的手,整個人埋在媽媽的懷裏,不說話。

曹明發臉上的笑容凝固了。他朝妻子攤手,“我是怎麼招惹這孩子了?成天給我這個當爹的擺臉色。”

蔣芹也有些無奈,自從昨天做惡夢醒來之後,女兒就一直表現得很不親近爸爸,以前晚上都搶著睡爸爸媽媽中間,昨天卻睡在最裏麵,一邊挨著媽媽,一邊貼著牆。她和丈夫想了半天,也沒弄明白是為什麼。

但這也不是問這個的時候,她安慰丈夫,“你別多想,她小孩子家懂什麼?過幾天就好了。”說著就把歲香放下,進屋去拿了藥出來給她擦。

擦完了藥,吃飯的時候,曹明發問道,“剛才是誰送小香回來的,怎麼不留人吃飯?”

“是青樹。”蔣芹說著歎了一口氣,“我也讓他留下吃飯了,但他說要回去陪著程嫂子,這我怎麼好攔著?”

“倒是個孝順的孩子。”曹明發道,“那你回頭拿幾個雞蛋去,謝謝人家照顧我們小香。這鄉裏鄉親的,他們的日子咱們也知道,能幫點兒就幫點兒吧。”

“我倒想,程嫂子一定不收。”蔣芹無奈的道。

程青樹的母親張月英跟蔣芹的年紀差不多大,小時候是一起長大的。

但人生際遇就是如此難以預測,小時候長得最好,性情也最好,所有人都喜歡的張月英現在守了寡,孤身撫養一個孩子長大。而當時性情跳脫,所有人都覺得頭疼的蔣芹,現在卻相夫教子,闔家幸福。

小時候不懂事,不知道多少次拿兩個人來做對比,就算後來嫁了人,也不免被人擺在一起談論。

張月英性格外柔內剛,因為自己的不幸,反而越加倔強,越是境況不如人,也越是不肯接受別人的同情和接濟,寧願過得清貧一些,也要保留體麵和尊嚴。

曹明發顯然也知道這個情況,跟著歎息了一聲,然後不說話了。

歲香在一旁默默吃飯,聽到這裏,想著那個對自己十分善意的程青樹,心裏覺得有些不好過。

從前的她十分安靜,連自己的生活都應付不了,當然更沒有心思去注意別人,尤其是後來程青樹很快就離開了甘塘村,幾乎沒怎麼回來,她就更是不了解了。

所以雖然聽說過程家的情況,但她並沒有真的放在心上過。

但現在,想到這些事情都發生在那個笑容和善,性格開朗的人身上,不免也生出幾分感歎。人家都說老天爺是公平的,但她卻覺得,好人反而總是過得更加艱難。

很難想象,在這樣的家庭之中長大,他還能長成這樣的性格。相對而言,從前的自己,果然還是太過懦弱了。

抱著一種“同病相憐”的想法,歲香心中倒是對這個人生出了幾分親近的感覺,尤其是對方做到了自己沒有做到的事情,更是令她欽佩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