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無聲息在背後站了很久的他師門掌教周教授本人:“……”
吃一塹長一智,人不能在同一個地方栽倒兩次,向斐然在標本館老師的忍笑聲中揚了揚手,走得頭也不回。
回到幹洗店,長絨玩具已經煥然一新,外麵則套上了一個透明的塑料薄膜袋子。
店員一邊心靈手巧地係著粉色蝴蝶結,一邊笑道:“是幫女朋友洗的吧?這樣顯得可愛一點——蝴蝶結免費的哦。”
向斐然抱起玩偶,一向惜字如金的嘴巴裏難得多吐出了兩個字:“不是。”
別說他沒記住那小孩的名字,昨晚上黑燈瞎火的,他連臉都沒看清,隻記得手電筒光下她的驚慌繚亂。
何況她是方隨寧的同學,方隨寧沒有性別,四舍五入一下她同學也沒性別。
同樣的話在到了樂隊排練室時(),也被拿出來玩笑了一通。
玩樂隊的都是窮逼▆()▆[(),高檔的地方租不起,破居民樓怕擾民,便在那種老式小區裏找了個平房倉庫當排練室。
見方的三十幾平大開間,裏麵堆滿了電線、樂器、煙灰缸和泡麵盒。
向斐然到時,主唱正三截彎地倚著門框抽煙。
他眼尖,從擋風玻璃前覷到了兔子,咬著煙含含糊糊一聲笑:“喲,大少爺談戀愛了?”
兩人自小相識,向斐然懶得多話,淡聲:“滾。”
窮逼的樂隊換成員像換抹布,近期又加了新成員,還沒打過照麵。
趁人齊,主唱回頭往門裏吼一句:“出來接客!”
過了會兒,出來兩隻更萎靡不振的鵪鶉。
其中一隻向斐然認識,是吉他手,也是主唱的表哥。
貝斯手是新招的。
主唱一歪大拇指,吊兒郎當地作介紹。
說到向聯喬的身份職務時,貝斯手臉色明顯一變:“撲街啊,怎麼跟我們他媽的三個喪逼玩樂隊?”
主唱和吉他手都狂笑起來,向斐然接過了對方遞過來的煙,勾了勾唇:“他開玩笑的。”
貝斯手一想也是,什麼破樂隊啊,要外交大使的孫子親自玩?立刻信了。
其實他們幾個都是學生,靠駐場演出賺點外快,向斐然平時做課題很忙,因此從樂隊正式成員裏退了,算是編外。
他們的歌是吉他手寫的,總自詡滾石遺珠,實際上一唱就被酒吧顧客投訴。
半個月前主唱腦子犯抽,跟顧客杠上了,連唱兩首原創,被人拔了插頭。
主唱且美呢,說“yoyo那我們就來一場不插電——”
被連人帶包丟了出去。
向斐然帶了新的商演邀約過來,剩下三人感激涕零豪情頓生,約定從下周起每周演三天,每次三小時。
“你住哪兒?”
主唱湊過去給他點煙,問,“冇計,還是老樣子?”
住山裏多少有點來回不便,學校那邊又沒有打留宿申請,假期有演出時,向斐然就在排練室打地鋪。
得到肯定答複,三人良心上線,將烏煙瘴氣的排練室收拾了一番,好歹將煙灰酒瓶和泡麵盒扔了,再噴了一斤能熏死駱駝的空氣清新劑。
搞完一切還早,幾人去台球室開了張台。
主唱杵著杆子坐在高腳椅上,一邊等開球,一邊叼著煙問那粉紅兔:“成沒成?還是在追著?”
台球室烏煙瘴氣人聲喧鬧,向斐然俯下身,杆頭對準白球,在清脆的擊球聲中漫不經心道:“隨寧同學,名字沒太記住。”
主唱服了:“沒記住你就給人跑腿?”
向斐然被他煩得不行:“行了,她是男的。”
-
十佳青年在台球室抽了五支煙賺了兩千賭金時,商明寶和方隨寧乖乖找了一下午的課題。
夏令營需要交課題報告,沒有具體規定,由學生們自己提交選題。
說得煞有介事的,其實不過是找個由頭讓他們自己玩。
兩人天馬行空,一會兒說
()研究粉圈,一會兒說對比香江兩地青少年的流行文化,找來找去,都覺得很沒意思。
方隨寧支棱起來:“要不然讓斐然哥哥帶我們壓標本、認植物?”
又趴回桌子上:“算了,狗東西不會搭理我的。”
他早上還威脅她說月見草的賬算她頭上,因為商明寶是她的客人!
離譜!
“他是學什麼的,這麼懂植物?”
商明寶問,心裏掠過了一絲奇怪的念頭。
昨晚那人,似乎也在研究花草?
“學生物的,但他興趣方向在植物學。”
方隨寧隨口一句:“他爸,也就是我那舅舅,也是學生物的,還是清華博士呢。”
兩人無所事事,直消磨到晚飯時間。
向聯喬問了兩人的課題打算,方隨寧腆著臉問:“外公,要不你跟斐然哥哥說一聲,讓他帶我們。”
向聯喬早看穿她的把戲,不動如山:“這是你自己暑假裏最後一件大事,應該你自己想辦法。”
方隨寧噘噘嘴。
向聯喬又轉向商明寶,話語很含蓄:“如果做植物課題,也許要爬山,你吃不吃得消?”
他臉上總有儒雅笑意,但經年的威嚴又從氣場裏透出,商明寶麵對他稍有些拘謹。
向聯喬便拄起拐杖:“等你用完餐後,到書房來找我,我有些話要跟你說。”
向聯喬的書房在三樓,不算特別大,但氣氛厚重,幾千冊藏書都有明顯的翻閱痕跡,書脊上印的文字五花八門。
商明寶進來時,他正伏案給學生的專著寫前言,藍色墨水瓶蓋子開著,一支樸素的英雄鋼筆搭在劃了線的簿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