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爺爺給我來過電話。”
向聯喬不怎麼寒暄,開門見山道,“我知道你心髒不好,你要過來,其實你爺爺和父母都很不放心。”
商明寶沒料到這一層。
轉念一想,爺爺交遊廣闊,向聯喬又是大學教授,兩人有交集也屬正常。
她馬上會意了剛剛飯桌上的一問:“您擔心我身體吃不消?不會的,隻要不劇烈運動就好。”
“我看你平時也不吃什麼藥?”
“會吃一些輔酶,有一些藥副作用明顯,所以沒特意吃。”
商明寶有問必答,驕傲地說:“我今年隻發作過兩次哦。”
向聯喬被她逗笑:“你知道你媽媽為什麼讓你過來?”
商明寶點點頭:“心髒病不是關我的塔,她不希望我當長發公主。”
她表現得堅強乖巧又樂觀,向聯喬的目光不自覺柔和下來:“你很聰慧。
那麼你告訴我,你們餐桌上提的幾件事,你心裏最想做是哪一件?”
商明寶其實對什麼都不太感興趣,她的世界快樂和好奇的閾值都太高了。
一個女孩子,從出生起就站在世界之巔看風景的,要怎麼才能對這日常的、俯視的一切產生興趣呢?
這裏的一切,她都看過更好的。
但為了成全方隨寧的心願,商明寶還是說:“植物學。”
向聯喬笑起來:“斐然主意大,我也未必請得動他,而且他話不多,對植物的耐心比對人好,
我恐怕你被悶到。”
“沒關係。”
商明寶答,心想我也很嬌氣,說不定在被他悶到前,他就先被我煩死了。
等向斐然晚上九點多回到家,向聯喬已在標本室守株待兔多時。
他親自出麵,按理說總該馬到功成,但隻得到向斐然幹脆利落的兩個字:“不帶。”
向聯喬豁出老臉:“爺爺的請求就這麼不值得你考慮?”
向斐然執筆在台紙上寫標簽,眼皮一絲不抬:“很忙,伺候不了。”
以善於談判斡旋、講話滴水不漏著稱的前外交大使,碰了一鼻子灰走了。
他走後,向斐然叫過蘭姨,讓她把玩偶放回客人的臥室,且不要聲張。
蘭姨表麵不說話,心裏卻話很多,統一成刷屏的一行:啊???
標本室的燈毫無意外地亮到了後半夜。
向斐然沒說謊,他確實忙。
采集一時爽,夜夜火葬場,這次出去一周,總共采了大概五百多份標本,天天壓到半夜三點。
隻是沒想到,出來抽個煙的功夫,又會見到這位客人。
商明寶是來找月見草的。
她白天特意留心觀察,發現了許多將開未開的花苞,花期應當就在今夜。
左右睡不著,不如下樓來看花。
向斐然站在廊下一聲未吭,抽了幾口後,將還剩半截的煙撚了,抬步走向月見草邊。
“睡不著?”
商明寶一個激靈,月白睡裙下,身體像小貓似的抖了一下。
扭過頭去,向斐然兩手插在褲兜裏,站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
將至淩晨兩點,月正當空,商明寶沒出口的“舅舅”
和呼吸都一起停頓了下來。
他實在長了一張不怎麼安分的臉,眉弓立體,眼神明明淡漠,眉宇間卻有一股難征服的桀驁,穿一件淺灰色連帽衛衣,寬鬆款,看上去年輕得要命。
商明寶從目光到心裏都十分迷惑。
昨晚還能說是光線暗的緣故,今天的月光可要明亮多了,他確實就是這樣年輕,但偏偏真是一位長輩。
難道是向爺爺他們老來得子?
“舅……”
她嘴唇張了張。
“免了。”
向斐然立刻讓她打住。
他終於注意到了她的樣貌,問:“你比隨寧小?”
果然是長輩會問的問題……
商明寶將長袖睡裙的袖口揪過手掌,回答長輩:“比隨寧小一歲。”
向斐然仍是站在原地,口吻很淡:“這麼晚不睡,想家?”
想家這點心事很無足掛齒,畢竟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講出來會很丟臉。
但被對方一問,商明寶頓時覺得鼻酸。
她“嗯”
了一聲,很輕,很短。
向斐然略感一絲意外:“我以為把那個娃娃還給你,你應該能睡得好一點。”
商明寶也意外,眼眸欣喜地被點亮:“還給我了?什麼時候?在哪裏?”
“讓蘭姨放你房間了,你沒看到?”
商明寶明白了:“我跟隨寧睡一起,沒去那邊。”
‘那現在知道了,”
向斐然抬了抬下巴,似命令:“可以回去睡了?”
他講話時的神情總是很淡,眼神也沒有別的情緒,叫人吃不準他的態度。
到底耐煩,還是不耐煩?大概還是不耐煩多一點。
商明寶很識趣,也懂得在長輩麵前裝乖,慢吞吞地“哦”
了一聲:“那我走了……”
她幾步路走得很磨蹭,確定他不會叫住她後,一直留神的心落了下去,一直揪著袖口的手臂也垂了下來。
豈知涼而沉的夜霧中,會突然傳來他聲線平穩的一句,“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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