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下班後,我一進門就覺得有點不對勁。
有人到過我家。
門鎖完好無損,窗戶沒有撬開,沒有發現任何毀壞物品的跡象,可我就是知道有人進來過。也許我嗅到了空氣中留下的信息素,要不就是我那把拉茲男孩躺椅周圍的氣氛給人攪亂了。我是怎麼知道的這並不重要,反正我知道,上班的時候有人闖進了我的公寓。
這種事情在邁阿密簡直是家常便飯。每天都有人回到家裏,發現電視機不見了,珠寶和電子產品被盜,家裏給人砸得稀巴爛,財產被洗劫一空,家裏養的母狗懷孕了。可我這件事與眾不同,就在我迅速查看公寓的同時,我知道家裏的東西一樣也不會少。
我猜對了。
什麼也沒少。
但是卻多了一樣東西。
我花了好幾分鍾才發現多的那樣東西是什麼。估計是某種人工引發的反射促使我先檢查那些顯而易見的物品,但是我所有的物品都原封未動。電腦、音響、電視、錄像機……都在原地,就連那些珍貴的顯微鏡載玻片也好端端地擱在書架上,載玻片上幹涸的血跡依然如故。
每一件東西都是我離開前的那個樣子。
接著我檢查較為隱秘的地方:臥室、衛生間、藥品櫃。一切都是原樣,但是空氣中卻洋溢著一種感覺:這些東西都被人檢查過,觸摸過,移動過——隻是此人的動作極其輕微,連物品上麵的灰塵顆粒都不曾拂動。沒有任何異樣,沒有丟失任何東西;什麼痕跡也沒有。
我絕對肯定有人進來過,但這究竟是為什麼呢?我站起來,伸了伸懶腰,做了一次深呼吸,極力使自己想一些愉快的事情,但是愉快的想法不肯光臨。
我搖搖頭,走進廚房去喝水。
這下可找著了。
這下子可找著了。
我站在冰箱前麵看著,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反正就這麼傻乎乎地蹬著。
一個芭比娃娃的腦袋掛在冰箱上,一塊熱帶水果形狀的磁貼將巴比娃娃的頭發夾在冰箱門上。
這不是我的東西。
我打開了冰箱,芭比娃娃的軀幹小心翼翼地躺在上層的一個格子裏,雙腿和雙手被扯了下來,軀幹從腰部撕成兩半。這些身體碎片被小心翼翼地包裹起來,整齊地堆放在一起,用一條彩帶捆綁著。芭比娃娃的一隻小手上攥著一麵小巧玲瓏的芭比鏡。
我呆呆地看了很久,最後伸出小指彈了一下芭比娃娃的腦袋。我把冰箱門關上,就讓那個布娃娃的頭掛在冰箱門上,轉身走進客廳。我把自己丟進沙發裏,然後合上眼睛。我知道自己應該感到煩躁、憤怒、害怕,應該覺得自尊心受到了傷害,應該充滿偏執的敵意和正義的憤怒。但是,這些感覺全然沒有。我除了有點神誌不清之外,也許很焦躁——要不,就是高度的興奮?
來造訪我的肯定是那位我最喜歡的藝術家。他怎麼找到我的並不重要,那很容易,換了我也能做到。
他想告訴我什麼?
他是想說“我在監視你,我要逮住你”嗎?
要不,他是說,“想玩一玩嗎?”
我是想玩一玩。
我的確想玩一玩。
但是那麵鏡子又怎麼解釋呢?芭比的殘肢握著的鏡子,其意義要深遠得多。我能想到的意義隻是:“瞧瞧你自己。”可那又有什麼意義呢?我幹嗎要瞧自己呀?我不是那麼愛虛榮,並不喜歡照鏡子——至少我並不為自己的外貌感到沾沾自喜。我明明是想看看凶手,可我幹嗎要看自己呀?所以這麵鏡子的意義我目前還沒有弄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