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進來嗎?”爸爸敲門。
我慌忙地關上頁麵,擦幹眼淚:“可以。”
“我看你屋裏的燈還亮著,知道你沒睡。”
“媽媽呢?”
“睡了,睡前一直叨叨突然發現你長大了。”
“你也這樣認為嗎?”
爸爸點點頭:“還恨爸爸嗎?”
我輕輕搖頭:“其實從沒恨過,隻要家是完整和幸福的,一切都不再重要,是嗎?爸爸?”
爸爸摸摸我的長發釋懷地一笑:“別上網了,剛回來,早點休息吧。”
我回報他一個恬然的笑。
我遊出水麵,大口地呼吸。才發現夏天已經去了,陽光陰冷冷。秋天來了,樹葉飄啊飄。我又看見了我自己,那個心甘情願的女孩,踩在一片落葉上,回望水中。
甘願,甘願……
那個聲音從水底傳來,多麼溫暖,多麼誘人。我呆立原地,心,不知丟在了哪裏。
小魚兒說,離開,別再回來。飛鳥停在我的肩頭,我舉起雙臂,它便飛走了……
“甘願,快到吧裏來,我調製了一種新酒,你來幫我品品,取個閃亮的名字!”
該死的布丁,一大早就打騷擾電話。
“恩。”我迷迷糊糊地答應著他。
“快點嗬,不要睡了!”
他居然提高分貝。
“好了啦!”
我將聽筒拿遠。
天空飄起了細雨,絲絲點點,不像夏天的雨。我沒有拿傘,走到樓下,裹緊了風衣。
“小姑娘,想知道自己的命運嗎?”
又是那個老女巫,穿藍色衫子,寬寬的臉,細長的眼。頭發盤成髻,幾縷白發在額前飄飛。
她手裏依舊拿著那個瓷碗,瓷碗上畫著怪異的花紋,像漩渦般一圈又一圈。
我看著她,淡淡一笑,搖搖頭,轉身離去。
“塵埃何時落定?孽緣何時盡?”
她敲著瓷碗,在我身後碎碎地念著。
風開始冷,天有些寒,這微寒的天氣告訴人們夏天就要離去。
我想我還是深愛著夏季,愛它漂浮的夏雲,愛它赤裸的炙熱,愛它酣暢淋漓的陽光。愛它所有的不加修飾。
而秋天,對與我,就像一則美麗的謊言。
我困在落葉的咒語中,盲目而混沌。
一輛白色的轎車在我身邊停下,車窗搖下,一張燦爛的娃娃臉。
“甘願,到哪裏?我送你。”
“艾可?”
“上車吧,下著雨哩!”
“這是我的男朋友亦凡,這是甘願。”
我透過車子的後視鏡看到開車的是一個長相普通的男子,和他的名字一樣平凡。我們彼此禮貌地笑笑。
“我現在在讀國內的大學,畢業後幫我爸爸做事情。到外國去逛了一圈,還是覺得自己的國家好,親切溫暖。”
易艾可顯得成熟了許多,頭發也修成了幹練的短發。
我不知該說些什麼,靜靜地坐在後坐上。
“甘願。”艾可轉過頭望著我:“你一點都沒變,你做的節目我每期都準時看,很精彩。每次看完都很想打電話給你,又提不起勇氣。”
“我的電話號碼同樣沒變。”我告訴她。
“我離開阿KEN了,他終不適合我。其實我老爸早派人查過他,但是我執迷不放,現在想起來,那些日子不知是怎麼的,像中了魔咒一般。嗬嗬——”她自嘲著。
我依然不知該如何回應她的話,我和她,曾經都傻傻愛著同樣一個男人,因這個男人而成為朋友,也因這個男人而彼此疏離,是緣分?是諷刺?還是老天的玩笑?這樣微妙的關係,我又能說什麼呢?
易艾可的眼光停留在我的脖頸上,我在風衣裏麵穿了一件低領的體恤。我望望空空的脖頸,不知她在看什麼。
“甘願,聽說你有條很美的項鏈?”
我怔了一下,無奈地搖搖頭:“我早已不戴項鏈了。”
“是嗎?那真是遺憾!”易艾可回過頭,不再說話。
這樣靜默的氣氛,讓人覺得更冷,似乎再說一句話,都會在空氣裏凝固成冰。我真希望車子可以快一些,再快一些。
終於到了酷啦吧,我打開車門下車。
“謝謝你們,再見!”
“真的要‘再見’哦。”艾可仰起臉,依舊有最天真的表情。
我笑著點頭。
“甘願,其實楚揚心中唯一裝著的女生隻有你。”
艾可說完這句話,搖上了車窗,車子在細雨中漸漸遠去。
我站在酷啦吧的門前,有些細小的青葉旋轉落下,和著冰涼的雨點打在我的頭發上,肩背上,手臂上……
慢慢地浸潤,浸潤……
秋天真的是要來了,飾以淒風,飾以淒雨,飾以黃葉,飾以最美的謊言,我法預知,我無力抗拒。從最初到最後,那段傻傻的感情跨過了三年的光陰,人們說三年光陰可以將山脈覆蓋成海岸,那麼三個秋天過去,我會不會變得更勇敢?
我輕輕地用手指彈掉肩上那片冰涼的葉片,它在風中劃出一個優雅的弧線,向對街飛去,順著它的軌跡,我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古銅色的肌膚,挺直的鼻翼。穿著黑色的外套,提著黑色的箱子。
“甘願。”
他在輕喚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