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形不同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淩晨時分的空氣清新多了,散發著江水的馥鬱氣息。我們七拐八拐來到一座辛亥年間建造的樓房前麵,他敲敲門,沒動靜,就又敲了敲,隨著一陣踢踢踏踏的腳步聲,有人來開門了。我感覺到他的呼吸急促起來。出來一個年輕女人,找誰?她問。當她看見是曹大哥的時候,一下子撲上去,摟住了他的脖子,這麼長時間,你躲到哪裏去了,找也找不著你?曹大哥推開她,示意我在旁邊,告訴她,這是我的小難友。年輕女人伸出手來,跟我握了握,我覺得她的手很軟和,也很溫暖。進來說話吧,她說,她的臉泛起了幸福的紅暈。我估計,她一定是曹大哥的女人,但一定不是跟他扯了結婚證照了結婚照的女人。我們跟著她上了樓。
先給我們這位小兄弟弄點兒吃的吧,他怕是早就餓壞了,曹大哥把髒衣裳都脫掉,扔地下,身上隻剩一條褲衩子,還裂個口子。
做一碗掛麵湯吧,年輕女人嫣然一笑說。
趁她去廚房的工夫,我問他,這是誰?他說,我女朋友。我很驚奇,你這麼大都沒成家?他說,她家裏不同意。我又問,你們倆是怎麼認識的?這個女人太洋氣,太雍容華貴了,跟他的確不般配。
我們是在加利福尼亞認識的,她比我小幾歲,曹大哥說。我心說,難怪呢,這個女人也喝過洋墨水。
掛麵端來,我跟曹大哥立馬狼吞虎咽起來。
年輕女人微笑著坐在一旁,看著我們吃。
這麼多日子,你究竟做什麼去了?等我們吃完,她才問,我都快急死了。
嗨,說來話長了,曹大哥苦笑了一下。
你睡一覺吧,養足精神,晚上我們還得趕路,曹大哥對我說,你就在這間客廳睡,我去別的地方。他的眼睛裏閃著一絲狡黠。憑第六感覺,我知道他們倆準是要做點兒什麼,具體要做什麼,我不是很清楚,但是絕對屬於見不得人的那種。親嘴是肯定的,親嘴之後呢,我就實在是想象不出來了……
幹那個,就得脫成了光屁股,杜壽林曾經給我形容過。
我躡手躡腳地走出客廳,這裏一共有三個門,三個門都一模一樣,我在走廊裏轉悠了一圈,不知他們到底是進了哪間屋子。
這時候我聽見低沉的哭泣聲。
我跟個台灣特務一樣把耳朵貼在門縫上,哭泣聲中斷了,取而代之的是劇烈喘息聲,再後來就是女人喃喃的說話聲。我想象著她如何扭動著勻稱的腰肢,又如何呼扇著兩片殷紅的嘴唇。我突然覺得自己很無恥,竟做出這麼卑鄙的勾當,就踮著腳尖兒溜回到客廳裏,躺下,閉上眼,假裝睡著了。可是我內心深處隱隱燃燒的那顆小火苗,並沒熄滅,我真的嫉妒曹大哥了,他竟然在這麼僻靜的地方藏了如此美麗的一個女人。
要是秀園在這就好了,我也能親親她,她要惱了,最多也就掐我一把,或是瞪我一眼,我不怕,豁出去了。
我歪倒在沙發椅上,一條腿蹬在方桌架上,等胡思亂想累了,就睡了。
月亮都老高了,你也該起來吃晚飯了,曹大哥把我叫醒。
果然,我溜溜睡了一整天,要是不叫醒我,我還能睡。
快來吃吧,不然就都涼了,曹大哥的女人顯得更熱情,也更漂亮了。她張羅我們坐下,所有的菜都用盤子蓋著,打開,有肉,有雞蛋,還有臘腸,聞起來噴香,我已經很久很久沒嚐到葷腥了,饞得直流口水。
我們喝一杯酒吧,曹大哥提議。那個女人跟個花蝴蝶似的跑走了,過一會兒,又跟花蝴蝶一樣地跑回來,拿著一瓶酒,給我們一人倒一杯,我說我不會喝,曹大哥說,怕什麼,是葡萄酒,1946年的法國貨。我隻好捏著鼻子一飲而盡。
那個女人就講究多了,她先跟曹大哥碰了碰杯,還當地響一下,說上一句祝你一路順風,才喝。
很平常的一句話,竟讓曹大哥眼窩濕了,他抑製住自己的激動,給我們仨又倒上一杯,來來來,再喝,他說。我照舊一口就幹了,一口一口地抿,我受不了,忒辣。他們倆也仍然喝得很雅致,很有派頭,卻不再說話,隻是一味地你瞧著我,我瞧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