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下卷(1 / 3)

小院閑窗春色深,半垂羅幕影沉沉。時節欲黃昏,無聊獨倚門,對鏡勻羞臉。枕上屏山掩,畢竟不成眠,鴉唏金井寒。

話說女待詔接了那金鳳頭簪兒,歡喜不了,一徑跑到海陵府中。海陵正坐在書房裏麵,女待詔便走到那裏,朝著海陵道:“老爺恭喜,老爺賀喜。”海陵曰:“我托你的事,如今已是七八日了,怎麼還不回複我?”女待詔曰:“和尚戴網兒,還不會有影裏,早哩早哩。”海陵曰:“我懸懸望眼,一日三秋。你不肯體心,急急去幹辦停妥,倒說這般冷話。我正在此惱你,你今日來賀恁麼喜?”女待詔曰:“老婦人如今不做待詔了,是一個檄定三秦扶炎劉的韓信,臨撞鬥寶尊周室的子胥,懷揣令旨兵符,來救那困圍城的烈丈夫,怎麼還說個惱字?”海陵欣欣然曰:“早知令旨到來,我隻合擺列香案,遠遠地迎接你,都是錯怪了你也。”那女待詔把前前後後的話,細細陳說了一遍,才向褌中,取出那同心結的鳳頭簪兒,遞與海陵曰:“這便是皇王令旨,大將兵符,一到即行,不許遲滯。”歡喜得那海陵滿身如蟲鑽虱咬,皮燥骨輕,坐立不牢,曰:“虧你幹成了這件功勞,隻是我恁麼時候好去?從那一條路入腳?”女待詔曰:“黃昏時候,老爺把幅巾籠了頭,穿上一件緇衣,隻說夫人著婆子請來宣卷的尼姑,從左角門進去,萬無一失了。”海陵笑曰:“這婆子果然是智賽孫吳,謀欺陸賈,連我也走不出這個圈套了。”忙取銀二十兩賞他。女待詔曰:“前日送與貴哥的寶環珠釧,貴哥就送與夫人作聘禮了。老爺今晚過去,須索另尋兩件去送與他。”海陵曰:“環兒釧子,我還有兩對,比前日的更好,原留著送夫人的。夫人既收了那兩對,我晚上另帶這兩對去送與他。你須先和他約會一個端正,後頭好常常來往。”

女待詔應允去見定哥,把海陵的說話回複了一遍。定哥滿麵堆下笑來,叫貴哥送他出門,囑付曰:“師父早些來。”女待詔一頭走,悄悄地對貴哥說:“完顏老爺再三囑謝你,說晚上另有環兒釧子送你,比前日又好,你須要溫存撫恤他,不要隻推在夫人身上。”貴哥啐了一聲曰:“好一個包前包後的馬不六。”兩下散去。看看天色晚了,定哥便分付前後關門,男婦各歸房去,大小侍婢俱各早早歇息,不許東穿西走,隻留貴哥一個在房伏侍。

不覺譙樓鼓響,遠寺鍾鳴。這海陵瞞了徒單夫人,一個從人也不帶著,獨自一個走到女待詔家中,敲門叫曰:“待詔在否?”隻見女待詔提了一盞小燈籠,走將出來開門,看見海陵黑魍魍的獨自立在街上,便曰:“請進來坐坐去。”海陵曰:“這個時候急急去也是遲了,還說坐坐。”女待詔曰:“譬如他那裏還不招架子,怎的這般性急。”海陵笑一聲拽了手就走。女待詔曰:“放尊重些,不要連婆子也取笑。”

兩個提著這盞小燈籠,遮遮掩掩,走到烏帶府衙角門首,輕輕敲上一下。那裏麵走出一個丫鬟,也拿了一碗小紗燈兒,迎門相叫。海陵走進門去,丫鬟便一地裏拴上了門。女待詔扯扯海陵曰:“顏師父,這個便是貴哥姐姐。”海陵聽了女待詔話,便千揖萬揖,謝了貴哥。又在褌子裏,取出兩雙環釧送與他,曰:“屢勞姐姐費心,這對象權表寸心,望姐姐不嫌輕保”女待詔從傍擴掇曰:“老爺仔細看一看,不要錯認了。若論這般一個好姐姐,就受老爺這聘禮也不為過。”海陵笑曰:“原蒙姐姐錯愛,才敢唐突。若論小生這般人物,豈不辱沒了姐姐。”女待詔曰:“老爺不必過謙,姐姐不要害怕,你兩個何不先吃個合巹杯兒?”海陵曰:“婆婆說得極是,隻是酒在那裏?杯兒在那裏?”女待詔搿著他兩個的頭,曰:“好個不聰明的老爺,杯兒就在嘴上,好酒就在嘴裏。你兩個香噴噴美甜甜親一個嘴,就是合巹杯了。”海陵曰:“果是小生呆蠢,見不到此。”便摟著貴哥,要與他親嘴。那貴哥扭頭捏頸,躲過一邊,不肯和海陵親嘴。被海陵攔腰抱住了,強把舌頭吐在他的口裏,要他也把舌頭吐將過來。貴哥隻得將舌頭伸到海陵口裏,海陵就用出那水磨的工夫,把貴哥的舌頭,咽了又咽,咬了又咬,咬咂得這小妮子透體酥麻,捉身不祝女待詔笑曰:“好姐姐,酒便少吃些,莫要自杯吃醉了,撒酒瘋。”海陵便照女待詔肩胛上拍一下,曰:“老虔婆一味胡言,全不理論正事。”

三個人說說道道,走到定哥房中。隻見燈燭輝煌,杯盤羅列;珍羞畢備,水陸兼陳。恰便似會親見禮,男男女女鬥新妝。慶喜芳筵,色色般般唯美品也。海陵近前下拜,定哥慌忙答禮,分賓主坐下。女待詔曰:“今日該坐床撒帳,你兩個又不是親家翁,如何對麵坐著?”拖定哥過來坐在海陵身邊。貴哥嬉嬉地笑曰:“你才做媒婆,又做攙扶婆了。”海陵曰:“這個叫做一當兩,大家免思想。”他兩個並肩同坐,一遞一杯。女待詔坐在傍邊,左斟右勸。定哥捧著酒壺,立在椅子背後,看他們調情鬥口,覺得臉上熱了又冷。海陵見他的眉梢眼角情若難堪,遂對定哥曰:“某蒙夫人錯愛,得到天台,萬千之喜。”定哥曰:“妾辱大人枉重,幸出三生。第天台原是兩仙子,大人此言,豈有得矓望蜀之意耶?”海陵長踞曰:“樽前人似玉,那敢二心。”女待詔曰:“歡娛夜短,寂寞更長。早結同心,莫教錯過。”便收拾過酒肴幾案,拽上了門關,自和貴哥去睡了。他兩個攜歸羅帳,各逞風流;解扣輕摹,卸衣交頸。說不盡形骸留戀,百媚千嬌;神思沉甜,魂飛魄蕩。正是:

春意滿身扶不起,一雙蝴蝶逐人來也。

顛倒約有兩個更次,還像鮑膠一般,不肯放開。有詞為證:

迪古鑽研性急,定哥迎湊心忙。

粘膠合漆逞顛狂,兩下葛藤纏帳。

不肯停留耍耍,直教疲倦郎當。

搿來搿去兩形忘,隻靠這條和尚。

兩個狂得無度,略略合眼安息。未及霎時,定哥又把海陵的陽物,瞧了吮,搿了搓,搓得那陽物,硬幫幫,直矗矗,豎將起來。海陵也把定哥的陰戶,瞧了捏,挖了聞,弄得他的陰戶,熱烘烘,濕滋滋,休吸吸的動。便又把陽物抵將進去,抵得盡根沒腦,抽迭數百餘度。約摸又是一個更次,方才你搿我,我搿你,睡著了。那女待詔也鼾鼾的睡著不醒,隻有貴哥一個,聽他們一會,又走起來睡他們一會。耳聞目擊這許多侮弄的光景,弄得沒情沒緒,輾轉無聊,眼也合不上。看看譙樓上鍾鳴漏盡,畫角高吹,貴哥隻得近前叫曰:“雞將鳴矣,請早起身,以圖再會。”海陵從魂夢中爬起來,披衣就走。定哥也披了衣服,要送海陵。海陵撫惜他曰:“你好將意一日,待我晚上再來和你歡樂。”定哥曰:“你辛苦了這一夜,我怎舍得不送你出門。”海陵再三阻擋他,他方才不爬起來,分付貴哥,好好送爺出去,不要使他著驚。

貴哥便拿了燈,悄悄地一重重開了門送海陵。海陵走得幾步,見側邊一間廂房,淨蕩蕩沒有人,便摟了貴哥曰:“好心肝姐姐,虧你忙這一夜,我不曾盡得一些情兒。這裏幸喜無人,我和你也快活一道兒,省得你心裏幹熱。”貴哥曰:“夫人極是疑心重的,我進去得遲,他豈不要怪,況此處又沒床鋪,怎麼好幹事?”海陵曰:“得你引我進來,夫人也要酬謝你的,定不作酸,你不消愁得。若無床鋪,我抱你起來,倚牆靠壁,也肏得進去,不定然要睡在床上才好肏的。”貴哥依言,便走進廂房。恰好有舊椅子一張,丟在那裏,海陵就把椅子掇掇端正,靠著壁邊。叫貴哥褪下繡褌,坐在椅子上,連忙解下自己裙子,扯出那硬膫來,對著貴哥的屄兒,便將肏去,也不暇顧他的屄心大小,隻管亂肏。原來貫哥年紀隻得十五六歲,烏帶雖是看上他,幾番要偷摸他,怕著定哥,不曾到手。他隻晙見定哥與海陵這般摟緊了抽迭,不肯放手,恰不曉得頭一次肏進去的疼痛,便梃著身子,靠著椅子背上。不想海陵這一下子肏將進去,就嚇得他麵孔都白了,臀尖倒退不迭。一近一避,畏如見敵。便搿住海陵問曰:“我裏麵疼得緊,饒了我罷。我且問你,這般樣幹,有恁麼好處,我夫人摟緊你不肯放。”海陵曰:“你是頭一次,故此有些疼。若再肏一次,就不疼了。你夫人是熟罐子,裏麵隻害癢,是我這一根硬的大的肏進去,才殺得他裏麵的癢,所以搿住我不放鬆。”貴哥曰:“實是疼得緊,那裏有一些癢的意思,寧可饒我這遭罷。”海陵也愛惜他,略略抽送百十回,不覺一泄如注,便扯裙子來兩邊揩淨,才出角門去。

那知定哥見貴哥送海陵去了許多時節,不轉來,就猜著他和海陵兩個交好。忙忙的潛蹤躡足,立在角門裏等他。見他慢慢地轉來,便將身子影在黑地裏,聽他說些恁麼言語。隻見他一頭關上門,一頭自笑道:“這樁事倒真好笑,沒生打生的一個漢子,便和他摟做一塊,搿做一堆,把他這條硬格格的東西,蠻插將進去,裏頭又疼得慌,沒來由做這樣事,臨了來恰象他溺些尿在我的裏頭一般,我立起來,又不見溜出尿來,這真是好笑。”一頭說,一頭笑,望房裏走,隻說沒人聽見。不料定哥影著身子,跟著他走到房裏。轉身去關房門,才看見定哥立在房門外,嚇了一跌,羞得當不得。定哥扶他起來,曰:“你和他幹得好事,我都瞧見了。”貴哥曰:“並不幹恁麼事。”定哥曰:“你賴到那裏去。若是別一個,我實是容不得的,他是你引進來的,果然不比我那濁物,如今正要和他來往,難道倒多你不成,隻是你日後不要僭我的先頭就是了。”貴哥曰:“小妮子安敢僭先,隻望夫人饒耍”說畢,大家歡歡喜喜,坐到天明不題。

從此以後,海陵不時到定哥那裏,通宵作樂。貴哥和定哥兩個,就像姐妹一般,不相嫌忌。漸漸的侍女們也知道些風色,隻是捉不著竅脈。所不知者,烏帶一人而已。光陰似箭,日月如梭,約摸著往來有數個月。忽然海陵脫了鉤,一程不到定哥這裏。這定哥偷垂淚眼,懶試新妝,冷落淒涼,埋怨懊悔,叫貴哥著人去尋女待詔,要他寄個信兒與海陵,催他再來。那女待詔又病倒在床上,走來不得。定哥捺不住那春心鼓動,欲念牢騷,過一日有如一年。見了烏帶,就似眼中釘一般,一發惹動心中煩惱,沒法計較。思量家奴中有個閻乞兒,年紀不上二十歲,且是生得幹淨活脫,比烏帶濁物也好百倍。如今海陵既不來,將就把他來消遣幾日,再作理會。又恐怕貴哥不肯,不敢對貴哥說。湊著貴哥往娘家去了,便輕移蓮步,款蹙湘裙,獨自一個走到廳前,看閻乞兒在也不在。恰好走到軒子廊下,撞見閻乞兒進來。閻乞兒見定哥出來,站在傍邊,讓走哥走。定哥一見閻乞兒,就立住了身子,仔細打一看時,見前後左右,並沒有一個人影兒,便俏俏地叫閻乞兒曰:“你跟我進來,我有話分付你。”那閻乞兒從來無事不敢擅人中堂,這回見定哥叫他,正不知有何事故。鵑鵑突突,跟到房門前,便立住了腳,不進房裏去。定哥又叫曰:“閻乞兒進來。”閻乞兒隻得跨進房門,見定哥坐在那裏,身邊沒有一個使女,忙忙把身子又退出門外。定哥叫曰:“你進來不妨事,我要分付你一句說話。”那閻乞兒見定哥三回五次叫他進房,他才放著心,大著膽,走進房中,立在定哥麵前。定哥便提一套衣服賞他曰:“你這樣一個人,盡好上前伏侍,隻是身上的衣服不潔淨。我如今賞你這一件,你快去混堂內洗個浴,把身上的不潔衣服換去了,早晚也好來服侍我。”

閻乞兒是個乖覺的人,言下便默會其意。爬在地上磕一個頭,謝了定哥,拿著衣服就往外邊去了。思量要到混堂內洗浴,又怕那垢膩氣惹得夫人不歡喜,隻得在自家房中,燒了一鍋香水湯,借了一個浴盆,把身子從上從下,洗得白白淨淨,才穿了定哥賞他那件衣服。假托回複夫人說話,走到定哥麵前,幌了一遭。見有恃女們在房中,便鬼誚一番出去。定哥看見閻乞兒這個模樣,比初大不相同,更覺愛他幾分。不多時,閻乞兒又走進來。定哥見沒有侍女,便把自己吃剩的半碗香茶,遞與他曰:“賞你這茶吃,不要嫌殘。”閻乞兒雙手接來,一口咽了下去,道:“果是好香茶,感謝夫人盛德。”又低身磕下頭去。定哥慌忙扯他起來,他就在定哥的紅繡鞋上捏了一把。定哥笑了一聲依先坐下,分付曰:“青天白日,你且出去,不要多走,被侍女們看出馬腳來。直到黃昏時分,你可悄悄進來,我開門等你。”閻乞兒見說,連忙走了出去。

等得天色晚了,便先吃些酒飯,裝飽肚腹,趁黑挨到裏邊空房中躲著。直等到黃昏時分,人人穩睡,各各安眠,他才一步步摸將進來。果然定哥房門不閉,一盞燈明熒閃爍,獨自坐在那裏,隻有一個丫鬟小底藥師奴,昏昏睡在床背後。閻乞兒輕輕走到麵前,叫曰:“夫人,閻乞兒來了。”定哥驚曰:“你也忒煞作怪,這一聲幾乎嚇死了我。”閻乞兒曰:“這是小人唐突有罪了。”他兩個不暇敘情敘意,也不顧名分尊嚴,都脫得赤條條,摟到床邊弄聳起來。一個是幽閨乍曠,一個是女色初侵。幽閨乍曠,有如餓虎擒羊;女色初侵,好似蒼鷹逐兔。鴛鴦枕上,羅襪縱橫;翡翠翕中,雲鬟散亂。定哥許多欲為之興趣,此際方酬;乞兒一段鏖戰之精神,今宵畢露。惟願同心天地老,何妨暮暮與朝朝。

定哥與閻乞兒一連弄了幾夜,真賽過久旱逢甘雨,枯魚得水福一日,貴哥回來,看見定哥容顏不似前番愁悶,便問曰:“那人是幾時來的?”定哥曰:“那人何曾肯來?不是跳槽,決是奉命往地方去了。我日夜在此想你,怨你,你為何今日才回來?”貴哥曰:“夫人如何是想我?如何是怨我?”定哥曰:“虧你引得那人來,這便是想你。那人如今再不來,這便是怨你。”貴哥見定哥這樣說話,心中便有七八分疑惑,一口就猜是閻乞兒,隻是不敢問。

停不移時,定哥叫貴哥到房中,要對他說些恁麼話,卻又臉紅了不說,半吞半吐的束住了嘴。貴哥立了一會,隻得問曰:“夫人呼喚小妮子來,畢竟要分付些話,怎的又不開口?”定哥歎口氣曰:“你去得這幾日,我惹下一樁事在這裏,要和你商議,故此叫你來。及至你到我跟前,我又說不出。這正是西廂記上說得好,背地裏準備著千言萬語和他說,及至相逢,一句也無。”貴哥曰:“夫人平日沒一句話不對小妮子說的,怎麼今日這般含糊疑慮?”定哥曰:“我不好說得,我受了乞兒的虧。”貴哥曰:“乞兒不過是抄化無賴的人,受了他虧,夫人若肯饒他,便不打緊。若不肯饒他,著當直的送到五城兵馬司,打他一頓板子,重重的枷,枷示他兩三個月,就出氣了。”定哥曰:“不是這個乞兒,所以要和你計較一個長便。”貴哥曰:“不是這個乞兒,卻是那個乞兒?”定哥曰:“是家中的閻乞兒。”貴哥曰:“若是閻乞兒衝激了夫人,一發好懲治的了。夫人自己不耐煩打他,也不消送官府,隻待老爺回來,著著實實的打他幾百,趕逐他離了府門,就夠了。有恁麼長便短便要計較得。”定哥附著貴哥的耳朵曰:“不是這般說話。數日前,我被閻乞兒強奸了,不好對別個說得,隻等你回來,和你商議一個長便。”貴哥笑曰:“府中規矩,從來不許男子擅人中堂。便是那人來,也有個女待詔做牽頭,小妮子做腳力,才走得進來。這狗才怎的敢冒冒失失,闖進繡房中來,強奸夫人,真是夫人受虧了。這狗才的膽,不知是怎麼樣大的,但不知他是日間闖來的?是夜間闖來的?”定哥的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羞慚滿麵曰:“不瞞你說,是夜裏進來的。”貴哥笑曰:“據夫人說來,是和奸不是強奸了。

不要說乞兒有罪,達夫人也有個罪了。”定哥曰:“我睡著在床上,不知他怎地走將進來,把他那話兒,直觸進我這話兒裏邊。我驚醒來時,已被他抽迭了許多,隻得含忍了他。”貴哥笑曰:“這狗才倒是個啄木鳥。”定哥也笑曰:“他怎的是個啄木鳥?”貴哥曰:“小妮子常常見那啄木鳥,把尖嘴在那樹上畫了幾畫,搖了幾搖,那樹木裏頭的蟲兒,自然鑽出來,等這鳥兒吃。夫人的房門,謹謹拴上的,房中又有侍妾們相伴著。不知這狗才,把他那話兒在夫人門上畫得幾畫,搖得幾搖,夫人的房門就自開了,等他把那話兒觸進夫人的這話裏麵。豈不是個啄木鳥?”定哥笑曰:“好姐姐,你又來取笑我了。我實實與你說,那人許久不來,我心裏著實怨他,你又不在家中,沒有一個知我心的,我冷落不過,故此將就容納了乞兒。你如今既回來,我就斷絕了他,再不許他進來就是。”貴哥曰:“蕭何律法,和奸也合仗開。夫人這說話,正合著律法,但憑夫人自家裁處。隻怕那蟲兒不肯躲,又要鑽出來湊著他。”兩個正在說話,當直的報說烏帶回來。大家驚得麵如土色,忙忙出去迎接,不在話下。

當時定哥雖對貴哥說了這一番,心中卻不舍得斷絕乞兒,依先暗暗地趕著空兒幹事,隻不敢通宵作樂。貴哥明知其事,也隻做不知,不去參破他。那小底藥師見一日撞遇定哥和乞兒在軒廊下說話,跑來告訴貴哥,貴哥叮囑他,叫他不要多管,惹夫人責罰。故此小底藥師奴也不對人說。乞兒常常來撩撥貴哥,要圖貴哥打做一家,貴哥隻是不理他。一日,乞兒張著眼,錯把貴哥一把摟住了要親嘴,被貴哥罵道:“你這狗才,身上惹下了淩遲的罪兒,還不知死活,又來撩我。我說出來時,隻怕你這狗才,死無葬身之地。”那乞兒吃了這一場搶白,暗暗對定哥說,才絕了這個念頭,再不敢來誂弄貴哥。

後來海陵即了大位,烏帶還做崇義節度使。每遇元會生辰,使家奴葛魯葛溫詣闕上壽,定哥亦使貴哥候問兩宮太後起居。海陵一見貴哥,就想起昔日的情意,因貴哥傳語定哥曰:“自古天子亦有兩後者,能殺汝夫以從我,當以汝為後。”貴哥歸,具以海陵言告定哥,定哥笑曰:“少時醜惡,事已可恥。今兒女已成立,豈可更為此事,以貽兒女羞。”蓋與閻乞兒相得,不忍舍之也。海陵聞其言,又使人謂定哥曰:“汝不忍殺汝夫,我將族滅汝家。”定哥大恐,乃以子烏答補為辭,曰:“彼常侍其父,無隙可乘。”海陵即召烏答補為符寶祗候。定哥與貴哥議曰:“事不可止矣。”因烏帶酒醉,令家奴葛魯葛溫縊殺烏帶,時天德四年七月也。烏帶死,海陵隱為哀傷,以禮厚葬之。使小底藥師奴傳旨定哥,告以納之之意。定哥將行,貴哥為從。小底藥師奴謔之曰:“夫人行矣,閻乞兒何以為情?”定哥懼其泄於海陵也,以奴婢十八口賂之,使無言與閻乞兒私事。

定哥人宮,海陵冊為娘子。貞元元年,封貴妃,大愛幸,許以為後,賜其家奴孫梅進士及第。海陵每與定哥同輦遊瑞池,諸妃步從之。閻乞兒以妃家舊人,得給侍本位。後海陵嬖幸愈多,定哥稀得見。一日獨居樓上,海陵與他妃同輦從樓下過。定哥望見,號呼求去,詛罵海陵。海陵佯為不聞而去。定哥益無聊賴,欲複與乞兒通,乃使比丘尼向乞兒索所遺衣服以調之。乞兒識其意,笑曰:“妃今日富貴忘我耶?”定哥欲以計納乞兒於宮中,恐閽者察其隱,乃先令侍兒以大篋盛褻衣其中,遣人載之入宮。閽者索之,見篋中皆褻衣,合者已悔懼。定哥使人詰責閽者曰:“我天子妃親體之衣,爾故玩視,何也?我且奏聞之。”閽者惶懼,甘死罪,請後不敢再視。定哥乃使尼以大篋盛乞兒載入宮中,閽者果不敢複索。乞兒入宮十餘日,定哥得恣情歡謔,喜出望外。然樂不可極,不得已,使衣婦人衣,雜諸侍婢,抵暮混出。貴哥聞其事,以告海陵。海陵乃縊死定哥,乞兒及比丘尼皆伏誅,封貴哥萃國夫人,小底藥師奴以匿定哥奸事,仗百五十,後亦賜死。

麗妃石哥者,定哥之妹,秘書監文之妻也。海陵與之私,欲納之宮中,乃使文庶母按都瓜主文家。海陵謂按都瓜曰:“必出而婦。不然,我特別有所行。”按都瓜以語文,文難之,按都瓜曰:“上謂別有所行,是欲殺汝也。豈以一妻殺其身乎?愚癡諒不至此。”文不得已,乃與石哥相持慟哭而別。是時海陵至中都,迎石哥至中都,納之,卻以迪輦阿不之妻擇特懶配文。

一日,海陵與石哥坐便殿,召文至前,使石哥戲之曰:“文秘書近況若何?”文曰:“石修容舊情不減。”石哥曰:“莫說舊情。若說起舊情,害人費力。”文曰:“枉談近況。若談起近況,教爾留心。”石哥曰:“抽一抽,丟一丟。丟抽無幾,愁眉到底不開。”文曰:“迭一迭,揭一揭。揭迭相仍,趣味從來無賽。”石哥曰:“我笑你一似粉妝泥塑鑞槍頭,中看不中用。”文曰:“我笑你一似壞門被傘篾圈子,沒上又沒下。”石哥曰:“我若隻守著你,幾誤一生。”文曰:“你若不撇了我,受用半世。”石哥曰:“綿軟短尖,那話兒總來不妙。”文曰:“寬平臭惡,這話兒也不見佳。”石哥曰:“擇特懶前世不修,丟了黃金毀綠磚。”文曰:“今皇帝現世討報,放了家禽馴野鳥。”石哥曰:“你膫不勝人,虛生此膫。”文曰:“你屄不出眾,空有此屄。”石哥曰:“將我屄,套你頭,頭頭利市。”文曰:“將我膫,塞你嘴,嘴嘴含弘。”他兩個你一句,我一句,鬥得海陵鼓掌大笑,諸侍嬪都笑不止。海陵謂文曰:“石哥善謔,卿亦健誂。不識石哥人宮以來,卿複思之否?”文曰:“侯門一入深如海,從此蕭郎是路人,微臣豈敢再萌邪思。”未幾,定哥縊死,遺石哥出宮。不數日,複召人,封為昭儀。正隆元年,封桑妃。二年,進封麗妃。

昭媛察八,姓耶律氏,嚐許嫁奚人蕭堂古帶。海陵聞其美,強納之,封為昭媛。以蕭堂古帶為護衛。察八見海陵嬪禦甚多,每以新歡間阻舊愛,不得已,勉意承歡,而心實戀戀堂古帶也。一日,使侍女以軟金鵪鶉袋子數枚,題詩一首,遺蕭堂古帶。詩雲:

一入深宮盡日閑,思君欲見淚闌珊。

今生不結鴛鴦帶,也應重過望夫山。

堂古帶得之,懼禍及己,謁告往河間驛。無何事覺,海陵召問之,堂古帶以實聞。海陵曰:“此非汝之罪也,罪在思汝者,吾為汝結來生緣。”乃登寶昌樓,手察八,墮樓下死,諸後妃股栗,莫能仰視,並誅侍女之遺軟金鵪鶉袋者。

海陵殺諸宗室,擇其婦女之美者,皆欲納之宮中。乃諷宰相曰:“朕嗣續未廣,此黨人婦女,有朕中外親,納之宮中何如?”徒單貞以告蕭裕,裕曰:“近殺宗室,中外異議紛紜,奈何複為此耶?”徒單貞以其語複海陵,海陵曰:“吾固知裕不肯從。”乃使貞自以己意諷蕭裕,必欲裕等請行此事,貞不獲辭,乃謂裕曰:“上意已有所屬,公固止之,將成疾矣。”裕曰:“必不肯已,唯上擇一人納之。”貞曰:“必須公等白之。”裕知不可止,乃具奏。遂納秉德弟糾裏妻高氏、宗本子莎魯刺妻、宗固子胡裏刺妻、胡失來妻,又納叔曹國王子宗敏妻阿懶於宮中。貞元元年,封為昭妃。大臣奏宗敏屬近尊行不可,乃令阿懶出宮,而封高氏為修儀。加其父高邪魯瓦輔國上將軍,母完顏氏,封密國夫人。又宋王宗望女壽寧縣主什古、梁王宗弼文靜樂縣主蒲刺,及撚宗雋女師姑兒,皆海陵從姊妹也。混同郡君莎裏古真,及其妹餘都,太傅宗本女也,為海陵再從姊妹。表兄張定安妻奈刺忽、麗妃妹蒲魯胡隻皆有夫。唯什古喪夫。海陵無所忌恥,使高師姑內哥阿古等,傳達言語,皆與之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