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變1

居然有人敢直接叫他的名字?

鳳九側目看過去,眼前一臉蒼白,卻仍清麗淡雅的女子正是多日不見的韓雅暄。

他嘴角微哂,“你怎麼在這裏?”

韓雅暄秀目如水,直直地盯著他,“我怎麼又不能在這裏?我是你的王後,當該我的夫君在哪,我就該在哪。”

步驚豔臉色微變。

韓雅暄視線移向她,目光流轉,微帶著欠意,“不好意思,嚇到妹妹了吧?前些日子為了配合大王清理朝中叛臣,一直沒有時間親自過去接妹妹,好在大王心細,如今要將妹妹接回去,姐姐心裏甚喜,便獨自先行出來迎接,隻望妹妹不要見怪。”

北叔聞聽此言,就知不妙,果然,鳳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對韓雅暄冰冷地說道:“是不是嫌朕的話太輕聽不進去?如果不想自取其辱,請馬上消失在我麵前!”

他拉了步驚豔便進了西廂房,韓雅暄的聲音在後麵幽幽響起,“為了天臨國與雪域國的前途,我可以承受大王的羞辱,就好比大王利用我威嚇叛臣一樣,我都不會有任何怨言。再有,大王可能不知,那些叛臣回去後,仍與定遠候走得很近,如果大王再一次被傳出身有重疾還有證據的話,這次可能就不會太好收拾,韓雅暄隻是想站在大王身邊當一個花瓶,擺在那裏,對大王無損,反而還有助益,大王又何必拒人於千裏之外?”

鳳九握住步驚豔冰冷的手,微頓,“韓雅暄,你這是叫什麼?威逼利誘?可能在我這裏起不到任何作用!”

韓雅暄慢慢道:“我隻知道大王是一個冷靜的人,為了你心愛的女人,退讓一點並不失你任何尊嚴,別人都隻道是大王有情有義,美名傳遍天下豈不更好?其實大王完全可以把我當透明人,相信這一點並不難做到。”

站在一旁的北叔急得直轉,卻驚於前車之鑒,半句言也不敢插。

步驚豔終於忍不住了,回頭睨著一臉輕淡的女子,“你以為花瓶就那麼好當?很容易摔碎的,我勸你最好別那麼想,把自己的尊嚴不當回事。”

韓雅暄笑了笑,“我不在乎,隻要是為了天臨國好的事,怎樣待我,我都不會放在心上。”

如百合般淡雅的女子臉皮還真是厚,步驚豔不可思議的看了她一眼,把廂房門關上,“不可理喻。”世界上哪有女人不把自己當女人當工具使的?這女人簡直是瘋了。

幫鳳九換了衣,步驚豔心裏仍是鬱悶得不行,把他的衣服隨手丟到門外衣盆裏,坐在窗邊,默然望著外麵下個不停的大雨。

鳳九擦了頭發上的水,亦過來幫她擦發梢上濕了一點點的地方,“怎麼呢?生氣了?”

步驚豔沒有出聲。

鳳九握著她的發,小心翼翼,極為眷念地放在指間梳理,低聲道:“為了她氣自己不劃算,我們過我們的,別理她。”

雖說不理,但心裏總不能當無事人。步驚豔又習慣性的絞手指,“可是我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天臨國聖女的醫術世人稱道,如果她要找出你中了雙生絕殺的證據,必然會引起朝中大亂,上次煽動群臣的定遠候若又在此事上做文章,怕是會很麻煩。”

她的擔憂,使鳳九笑得更愉悅,“難道你不相信我的能力?如果你怕回國後沒有安寧日子過,隻要給我一點點時間,我答應你,一定可以幹幹淨淨把定遠候的事處理好,然後還你一個太平天下。”

“傻瓜,”步驚豔反手握住他的手指,轉過頭望定他,柔聲道:“我要個太平天下幹什麼?我隻要你平安,你平安,才能讓我心安。”

鳳九笑眯了眼,刮刮她的鼻子,“放心吧,你相公很厲害,那些事你完全不用操心。”

“就知道說大話,”她白他一眼,嗔怪道:“都怪你,如果你不招惹她,也不會有這麼多事。”

鳳九大呼冤枉,“還不是因為你?怎麼反過來怪我?”

“你還說,如果不是你任意妄為調戲她,還為了個破圖要娶她,她現在會在我們麵前晃麼?”

鳳九立馬賠笑,“是是是,我錯了,請娘子別再怪我。”

步驚豔對他這副嘴臉又沒撤了,隻得說道:“阿九,有時候,我發覺你真的太任性了。”

鳳九趁機往她身上蹭,涎著臉道:“如果沒遇到你,我就不會知道任性是什麼意思。不過我隻有對你這樣,難道你不感動於我對你的癡情?”

步驚豔無語,“算了,其實她也說得有道理,在還沒處理完定遠候這個禍患前,就讓她當個花瓶吧。”

“不行,這個女人我看著就不爽,定遠候的事情我自會處理,根本就不用顧忌她。”

步驚豔搖頭,“你果然任性。”

鳳九得意地笑,“這不叫任性,叫率性而為。”

直到天快黑的時候,雨勢都沒有要停的意思,天地間幾乎籠罩在一片濕悶的熱氣中,盡管穿得薄,還是熱得很,卻又沒有流出汗來,熱意全逼在身體裏,很難受。

廚房裏,青煙嫋嫋,步驚豔邊擦汗邊扇爐火,臉上被火光映紅,紅撲撲地。爐子上紫砂罐裏咕咕地響著,藥香陣陣,正是為鳳九熬的藥。

這些藥是前幾天陸震天送過來的,因為鳳九突然散功,身體極為虛弱,陸震天就給他開了一些固本培元的藥,每天堅持服用,可以讓他精神好起來,不至於像之前一樣,動不動咳出血來。

要說鳳九真的很挑剔,這藥是非她熬不可,他總在她耳邊嘮叨,當初喜歡上她,就是因為她熬藥時的神態太迷人了。簡直讓人暈倒,喜歡一個人的原因,居然可以歸咎於這麼一點點事情,隻有他才說得出來。

但是她可以感覺得到,鳳九是因為缺少家庭的溫暖,所以才會在乎這些細末小事,包括她為他做一頓飯,親手洗一件衣服,他都兩眼冒金光,要傻笑個半天。

所以到後來,他的日常生活打理幾乎都是她一手操辦,鋪床,洗衣,做飯,熬藥,她一樣沒落下,完全就沒要旁的人動手,所以從裴州出來的時候,他身邊連個伺候的丫頭都沒有,石梅也被他趕到趙湘蘭那邊去了,就圖個兩人在一起不被人打擾的清靜。

其實石梅到趙湘蘭那邊去也好,趙湘蘭肚子大了,很多事已經做不來,以前在皇宮前呼後擁被人供著,自從出事後,一切事情也隻得自己動手,開始的時候肯定不習慣不會做,但時間長了,也能獨自照顧自己。在裴州的時候,為了安全起見,也沒給她找個服侍的丫頭,但是這路途顛簸,畢竟是有身孕的人,自是很辛苦,石梅過去也正好幫著照顧她一些。

這藥還要一會熬,想起下午鳳九換下的衣服,不如邊在這裏洗衣邊照顧火爐,節省時間且還兩不誤。於是放下扇子走出廚房,正要進堂屋,卻看到右邊一間小茅房屋簷下麵,有人蹲在水盆邊,正在吃力的洗濯著衣服。一燈如豆,映射出女子秀麗的麵容。

她一雙纖白手指細細的揉搓著,細碎的汗珠綴在她蒼白的額上,她的模樣很虛弱,仿佛是荷葉上的一滴露珠,隨時都會蒸騰幻化掉。

洗衣服的女子正是韓雅暄。她居然還沒走?

步驚豔心裏沒來由的有些不舒服,卻見她投在燈影裏的身形有些單薄,隻是略微瞟了眼,就從左邊廊下繞進堂屋。

可是等到走到放濕衣的木盆邊一看,裏麵空空如也,哪裏有鳳九的衣服?

北叔聽到響聲出來,見她臉色古怪,忙問道:“有什麼事麼?”

“我放到這裏麵阿九的衣服呢?怎麼不見了?”

北叔搖頭,“我也不知道?”

步驚豔麵色逐漸凝重起來,“難道還有個偷衣賊不成?”

北叔一呆,“應該不可能,周圍這麼多人守著,誰敢進來就為偷一件衣服?”

“所以說北叔根本就是吃閑飯的,這麼點事都看不住!”

步驚豔邊說邊往後麵屋簷下走去,韓雅暄正在擰衣服,步驚豔望著她,眉頭輕輕皺起,這女人究竟要幹什麼?

“妹妹來了?有事麼?”韓雅暄停住手看她。

步驚豔伸出手,輕聲道:“把你手裏的衣服給我。”

韓雅暄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擰著衣服沒動。

“給我。”

韓雅暄這才了然般,笑道:“我看你累了,隻是好心的想幫大王洗……”

步驚豔暗怒,不待她說完,直接走過去,將她手裏的衣服奪過來,說話開始變得刻薄:“多謝聖女好心,隻是他的東西你沒資格碰。”

韓雅暄手裏一空,臉色更是一白,隨即咬著下唇,垂下眼睫沉默不語。

北叔看到這一幕,卻不敢多言。

步驚豔回頭走,鳳九已站在簷下,她想解釋,他搖搖頭,隻是淡淡道:“衣服已經髒了,丟了吧。”

衣服被扔進了雨水裏,轉眼就髒亂不堪,就像剛剛從來沒有被人洗過一般。

韓雅暄盯著它,良久都沒動一下。

步驚豔又回到廚房,這一耽擱,爐火上的藥已經熬得差不多了,把火撥小些,又等了一會,便滅了火,撇開藥渣,用碗盛好。

那邊屋簷下的女人已經不見了,希望她就此消失了,不然若再發生像今天這樣的事情,她將會用更刻薄的言語將她羞辱得一錢不值。對於這種潛在的危險,最好是防患於未然。

正在暗想,腳下突然像踩到了什麼東西就要滑倒,其實她本可以雙手撐地,可是手裏端著藥,還在想是扔了它還是保住它,她的人已經狠狠地摔在地上,結果還撞上旁邊一個木架子,架子一歪,上麵放的一些農用器具,篾刀斧頭錘子一股腦兒往她身上砸下來,砰砰碰碰一陣大響後,她隻覺腿上一陣劇疼,不由痛呼道:“阿九……阿九……”

鳳九聽到叫聲,風一般的卷出來,昏暗中,隻見到步驚豔躺在地上直抽冷氣。

他大吃一驚,“阿步……”

他想扶她起來,她更是痛哼得厲害,不由緊張問道:“傷到了哪裏?”

步驚豔躺在地上,不僅覺得腿上濕熱一片,似乎連腰也閃了,動一動就鑽心的痛,更是痛呼道:“我不知道傷了哪裏,好多地方都痛,你快幫我看看,我……我真的好痛……”

鳳九聲音都在顫抖,“先忍著,我抱你進去再看。”

北叔跑出來見此情景,早已去叫陸震天,等鳳九把步驚豔抱進屋,卻發現她右腿上盡是血,一塊衣料被利器砍破,血正是從那裏湧出來,觸目驚心。

他已經等不及陸震天趕來,立即挽高她的褲腿,找來止血藥,先在上麵灑藥,然後找了布條,幫她仔細的綁起來,隻是還沒包紮完,陸震天已經背著藥箱過來,他又拆開綁起的地方,看了看,又重新從箱子拿出紗布包紮,“腿上的傷是斧頭砍的,很深,上藥後幾天不要沾水,不要下地走路。”

鳳九皺緊眉,看著步驚豔痛苦的神情,心都在抽,“她說好多地方都疼,你再看看她還有哪些地方受傷了。”

陸震天沉下眉,仔細的問,然後才了定論道:“其他地方都是碰傷,不是很要緊,隻是她的腰似乎閃了,等下要幫她用藥酒按摩一下。”

“真的不要緊?我看她好像痛得很厲害。”

陸震天笑道:“不要緊,是大王心疼她,才會覺得這樣。隻是她怎麼會摔倒?地麵很滑嗎?”

步驚豔從劇疼中終於緩過神來,嘶聲道:“我也不知道,端著碗藥,地麵又黑乎乎的,隻覺踩了個東西就滑倒了,然後那些東西就往我身上砸下來。”

“原來如此,以後再小心點,也算你倒黴,剛好摔到個放器具的架子旁邊,才受了此禍。”陸震天背上藥箱,鳳九送他出門。

回來後,他讓北叔燒了熱水,然後脫下她的血衣,幫她一點一點的擦洗,直到換得幹淨爽利,才按著陸震天的要求,讓她趴著,撩高她的衣,拿了藥酒慢慢地幫她按摩,“是不是很疼?”

他的手柔緩而帶著熱力,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雖仍疼,卻感覺舒服多了,“還好,隻是別加力了。”

“嗯。”過了一會,鳳九才道:“是我不好,以後那些事你就別做了。”

步驚豔把臉轉過來,“那你想讓誰做?”

鳳九笑,手下卻沒停,“我偌大一個皇宮,難道還缺少做瑣事的?”

步驚豔哼道:“知道想侍候你的人很多,不過等我好了,就把他們都趕走。”

兩人說說停停,時間不知不覺過去,外麵響起更鼓聲,夜已深。鳳九收了藥酒正準備休息,門口忽然傳來敲門聲,“王上……”是北叔的聲音。

鳳九皺眉,“這麼晚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