險棋8

這個問題很犀利,步驚豔不動聲色,像在看別人的事一般,靜靜等昭皇後的回答。

一直以來,她都不明白沐長風母親的心意,前後判若兩人的前因究竟是什麼,說不定現在就能得到答案。

沐長風眼瞳跳躍了兩下,重重地將酒杯放在桌案上,昭皇後看他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後目光緩緩自廳內一眾帶著看戲神情的人臉上掠過,鎮定如常的啟唇道:“這些話,也不知康樂是在哪裏聽說的?”

三皇子不慌不忙道:“很不巧,上次在中天王府參賭的時候,正好有人認識她,說她曾經在大夏的賭坊聚過賭,後來聽人說她便是大夏的秦王妃。隻是……如今又要來離越當太子府的女人,是否有些說不過去?到時候就怕惹了天下人恥笑,說皇兄……”

“是麼?難道康樂不知道大夏那位秦王的真正身份?不過是一個善變嗜血不忠靠的人罷了。像步小姐這種有主見有能力的女子豈會看中那種人?如果有人去過中州城就應該聽說過,步小姐在南淩殿的時候親口說,她與雪域王再無任何關係,男婚女嫁各不相幹。如今雪域王已經娶了,她為何又不能再嫁?”

昭皇後這番話說得有條有理,不急不徐,跟著又半開玩笑道:“再說,她與太子兩情相悅,相信大家都是重情義的人,各位總不能為了那些虛名去生生拆散一對有情人,棒打鴛鴦的事,可不宜做。”

三皇子被她四兩撥千金的話說得啞口無言,但是由此心底惱意更深,言語上居然帶些衝意起來,“難道就因為一個兩情相悅,就要讓離越所有人都容忍她的過往?她憑什麼?”

昭皇後眼底一寒,卻仍以溫婉的聲音和聲道:“憑什麼?就憑她的才能。步驚豔的大名,各位在座的大臣想必不止在離越聽過,曾經在裴州之戰中,她以兩萬兵力打得逍遙王和夏軍手忙腳亂,其改良的弓弩,已讓我們蒼和大陸在兵器造詣上又上一層樓,試想就以這份巾幗不讓須眉的膽氣,這份男兒也難以做到的智慧,有誰能比得?請問康樂,就憑她這些,有沒有資格當太子的女人?”

話音一落,會觀風色的大臣紛紛點頭附和。

這時站三皇子後麵的一個幕僚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襟,示意他別再說話,三皇子也不是笨蛋,眼色一轉,忽然哈哈大笑道:“原來如此,是兒臣不小心聽信了謠傳,差點就把一個有如此能耐的女子誤會了。甚好甚好,皇兄若得此女相助,不僅說此次拿下青州,就算將來要擴充離越疆土,自也是不在話下。是皇弟不懂事,差點就誤了大事,該罰!來,皇弟在此敬皇兄一杯,以示賠罪。”

他這席似是而非賠罪的話裏,分明帶著深意,不僅昭皇後聽得臉色巨變,連正在喝茶的步驚豔也是手心一抖,茶已濺出不少,幸好不熱,沒燙到手。

難道這就是昭皇後當初一定要納她為太子妃的緣故?

不在乎她曾經嫁為人婦,不在乎她的名譽不佳,隻為了幫沐長風找一個能助他順利登基的人?是了,當初她來太子府好久她都沒來搭理她,放任她住在這裏,結果,在她一趟淩州之行拉攏了中天王後,她便及時的出現了,定然是認為她有值得利用的地方。

這也能利用,也恁狠了點。

終於想通她前後判若兩人的態度從何而來,原來如此,如果不是康樂皇子提醒,她一時還想不到這上麵來。

做為一個母親,居然可以為了兒子的皇位而不顧禮教,絕非尋常女人能做到,簡直是可怕到極至。怪不得沐長風讓她一口咬定孩子是他的,如果她沒有了利用價值,就她以前的行為來看,她肯定會毫不留情的將她置於死地。

一想到這裏,她不由暗自驚出了一身冷汗。可是不管怎樣,為了知道雙生蠱的另一人是誰,再艱難,她也要堅持下去。

“這樣的答案是不是讓你覺得很失望?”沐長風這時已經飲了三皇子敬的酒,他漠然坐下,嘴角掛著玩味的笑,不經意地搖晃著手中酒杯,裏麵琥珀色的液體緩緩流動,很冰,很涼,像極了他由熱至冷的心。

步驚豔緩了口氣,盯著他看了半天,慢慢別過臉,“那是她的用心,並不代表你,我的失望從何而起?”

沐長風動作一滯,胸口微暖,她的話,總那麼貼服人心。

“步小姐,聽三皇子這樣一說才知道,原來你的能耐這麼大,怪不得太子哥哥喜歡你,可嫣好佩服你。”可嫣瞪大了眼,後知後覺的附在步驚豔耳邊低聲驚歎。

步驚豔淡笑,“是別人吹噓的,可嫣怎麼也信?”

李可嫣不信她的話,把頭探過去問沐長風,“太子哥哥,步小姐真的有那麼厲害吧?是不是?”

沐長風瞥她一眼,往後靠了靠,嘴角帶著譏誚,“你就真那麼關心步小姐的事?我和她是馬上要成親的人,你看你坐在這裏成什麼樣子?也想成我的女人?很可惜,我沒那個心,你現在可以死心了。”

他的語氣冷而絕,下定決心不讓眼前的女孩子再對他多做糾纏,有些事情,不明真相的外人插足進來,反而讓事情更複雜。

李可嫣被他一句話說得呆住,她隻是好奇而已,他為什麼要把她說得那麼不堪?他就真的那麼討厭她麼?那天的琴劍合鳴又算什麼?

她的淚珠兒轉眼就凝聚在眼眶,泫然欲泣,我見猶憐。

步驚豔歎息,未料沐長風對她反感如斯,早知她就不拉她坐一起了,反而傷了這嬌怯的女孩子。

她無奈的低聲安慰她。

廳內稍平靜一小會後,這時忽然又有一個膽大的官員站起來朗聲道:“皇後娘娘,聽說步小姐即將與太子完婚,可是,以她現在的身份,又怎麼配得上我們離越血統高貴的太子?難道皇後娘娘不擔心亂了我們離越的製度?”

在離越,盛行門閥製度,門閥士族在政治、經濟上享有極大的特權,操縱九品中正的製度,向來是公門有公,卿門有卿以及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的局麵,是以,在姻親方麵,講究的是門當戶對。像步驚豔這種出於別國又無任何背景的女子,就算再有能耐,想嫁給太子,恐也是有違理法,將難服人心。

昭皇後臉色一沉,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接,這件事雖有考慮,但未料會有人明知她的心意後還大膽的敢當麵提出來,此人,她已經記下了。

“誰說步小姐無任何背景,如果說她已經是本王的義妹,陳大人還認為她配不上太子殿下麼?”

就在眾人都關注著那個發言人時,一直悠閑與旁人說話的中天王忽然接口了,他懶洋洋的喝了口酒,拍拍身邊的空位,朝一臉驚愕地步驚豔淡淡笑道:“義妹,我表妹容易害羞,請你將她送到我這背處來,太子那邊坐著太紮眼……”

中天王的話,引得廳中一陣騷動,有人驚震,“什麼?她會是王爺的義妹?什麼時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