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劉裕遠征南燕之時,南方土地上也在飽受戰火的洗禮,造成這一切的正是那個死而不僵的“五鬥米教”。信任教主盧循經過數年的休養,羽翼漸豐,重新祭出了造反大旗。而麵對叛軍的步步進逼,朝廷束手無策,隻好數次急詔劉裕班師。
而劉裕很明確地回複朝廷:齊地不平,絕不回師。劉裕這麼說絕非意氣用事,朝中當時由何無忌、劉毅、劉道規等人主事,這些都是身經百戰的功勳將領,完全可以擋住盧循,即使無法破敵,最起碼可以拖到燕國滅亡。
盧循頭腦不太靈光,可他有兩個相當厲害的姐夫,一個是“水仙”孫恩,另一個是徐道覆(姐姐多了就是幸福啊)。這裏要說的是後麵一個:徐道覆,關於此人,曆史上並無多少記錄,甚至經常被有意無意地忽略掉(一個叛軍領袖,這也可以理解),但他的行動卻非常有水準。
嶺南多河,這就決定作戰方式基本以水軍為主,有水軍就得有船,而且是大量的船隻。但朝廷對嶺南的監視相當密切,如果大張旗鼓地砍木坐船,肯定得引起建業的警覺。正當大家一籌莫展時,徐道覆心生一計:嶺南盛產木材,何不把木材賣出去?這樣一來,既可打消朝廷的疑慮,也能賺點軍費嘛!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於是,徐道覆打著做生意的幌子,大肆準備造船木材,僅僅十天,就造出了一大批戰船。盧循看著他的無敵艦隊,頓時雄心萬丈:打建業!今日,不,今時就啟程!
大旗是插出來了,至於怎麼打,還得從長計議。徐道覆又說道:“我軍擁眾二十萬,如果從一路進攻,一定會拖延戰機,不如兵分兩路,一路沿湘江進攻,掃除嶺南以北之敵,解除廣東威脅,如果順利,也可以進攻江陵;另一路則直取尋陽,兩軍在尋陽會師,然後沿著桓玄的進攻路線,隻要趕在劉裕回來之前抵達建業,則大事可成矣!”
精辟!這套戰略部署比孫恩強出不知多少,可惜的是,這麼出色的戰略大師,竟生在叛軍陣營。(成王敗寇,這是亙古不變的準則,倘若盧循造反成功,徐道覆被奉為韓信、徐達那樣的開國大將被大書特書也不一定)
正是這套戰略,給劉裕帶來了相當大的麻煩。
盧循聽完姐夫的分析,差點高興的跳起來,恨不得抱住徐道覆狠親兩口,當下命令徐道覆引軍十萬,直驅尋陽,自己則帶著其餘人向湘江進發。
即將和徐道覆對陣的,是劉裕麾下第一大將何無忌。
幾乎與此同時,何無忌也在召開一場軍事會議,長史鄧潛之建議道:“賊軍聲勢浩大,以我們手頭的這點兵力,恐怕無法與之正麵相碰,不如堅守豫章(今江西南昌),待各路部隊抵達後再尋求退敵。”
何無忌是見過大世麵的人,以少勝多的仗打得也不少,大風大浪都過來了,還會在小河溝裏翻船不成?於是否決了鄧潛之的建議,立即率兵迎擊。(真是什麼樣的統帥,什麼樣的屬下啊!)
兩軍在豫章城外的贛江不期而遇了。徐道覆命弓箭手向對麵射箭,(這就相當於現代作戰中的火力準備,數萬人同時開弓,那是一幅怎樣壯觀的景象!最起碼得“箭如雨下”吧)箭射的差不多了,徐道覆指揮戰船向西岸發起突擊。
何無忌好不容易從嚴嚴實實的船艙中探出頭來,準備發起還擊,不巧的是,起風了。更加不巧的是,西風。於是乎,何無忌的小船晃晃悠悠地向敵陣衝去。對於送到嘴邊的肥肉,不吃那是傻瓜,徐道覆立即指揮大船把何無忌圍了個密不透風。
晉軍見主帥被包了餃子,戰意全無,紛紛逃命。何無忌見突圍無望,就讓左右拿來他的蘇武節(蘇武北海牧羊時用的鞭子,這裏代指天子的旌節),以此來督戰。叛軍很快蜂擁而至,最後時刻,何無忌向西北跪拜後從容赴義。
(每每讀到此處,總能想起劉裕鏖戰皇甫敷那一幕,同樣的困境,同樣的身陷重圍,卻是兩個截然不同的結果,假如沒有那陣搗亂的西風,何無忌和徐道覆的結局又當如何?這也印證了那句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曆史是唯物的,但它也在無形之中做著一些決定,這些決定,有時候並不能很好地被“巧合”二字解釋。)
徐道覆打了場莫名其妙的大勝仗,另一路的盧循也不甘示弱,輕鬆地解決了劉道規,然後按照原先的部署,出巴陵,進軍江陵。戰事的發展,大大超出了徐道覆的預計,於是,他臨時決定折向江陵,提前會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