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年紀小,玩心重,將她拘在驛館,可能會悶出病來。”這趟她最不想帶在身邊的是如蘋,可是在府裏眾人眼中,如蘋是大丫鬟,過去她也一向倚重如蘋,突然不帶如蘋出門,難免叫人多想。
“小姐為何將如葉帶來?”如蘋隱隱約約有窺探之意。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小姐好像隱瞞什麼事,可是三番兩次試著從如意口中套話,卻不見任何異樣。
如意聞言忍不住皺眉,道:“小姐想帶誰出門就帶誰出門,你多嘴問什麼。”
如蘋可憐兮兮的咬著下唇,“我隻是擔心如葉貪玩不懂分寸,惹出麻煩。”
“如葉是貪玩了一點,但不至於不懂分寸,更不會逞強。”
如意同意的點點頭,“如葉可機靈了,打不過人家,她溜得比誰都快。”
季霏倌噗哧一笑,“依你之言,如葉還真是沒出息。”
如意急忙搖手,“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覺得如葉很識時務。”
“是啊,認清楚自個兒的身分,就會知道何事該做,何事不該做。”
季霏倌無意藉此暗示什麼,可是如蘋近來遭到冷待,忍不住對號入座,認為小姐在指責她沒有當丫鬟的自覺。
如蘋真是委屈極了,小姐要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實在不懂哪兒惹小姐不開心,先是將她的差事分了,接著不時暗示她,她是一個不守本分的丫鬟,為此,她想了又想,始終想不明白,問小姐,小姐卻道:叫你做什麼就做什麼,她都懵了,不是一直如此嗎?
季霏倌多少了解如蘋的心情,可是她又不能挑明了說:你的胃口已經被我養大了,即使在你看來,你很守本分,卻完全沒意識到你的本分已經超越丫鬟的界線。她希望如蘋能夠看透這一點,她們的關係就不會走向決裂……
無聲一歎,她擺了擺手道:“我倦了,你們出去吧。”
如意上前伺候季霏倌躺下,便拉著滿心不甘的如蘋退了出去。
季霏倌並沒有急著追問如葉打探的結果如何,十四年實在太長了,想查到深入的消息非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事,好在竊賊闖入驛館算是大事,在人們記憶中留下的痕跡相對深刻,或多或少還能挖到一點消息。
精神一轉好,她便帶著如意和如蘋上街逛逛、上茶館坐坐,既然來到宜津,理當一覽這兒的風光,不過,最重要的是聽聽八卦流言,說不定會有意外發現……當然,這種機會微乎其微,她並不抱太大希望。
眼看病好了,若不趕緊離開宜津前往湘州,可能會招來懷疑,季霏倌正準備喚如葉前來問話,如葉倒是先來了。
“你已經知道我們要離開宜津嗎?”
如葉搖搖頭,“今日終於有發現了。”
季霏倌兩眼一亮。“有何發現?”
“時隔十四年,驛館又曾經走水,當時留宿官員或其家眷的冊子已經尋不到了,不過那時候發生的這件竊盜案鬧得太大了,許多人還記得,甚至有人記得事後湘州華陽書院的山長夫人來打探消息。”
“湘州華陽書院的山長夫人?”
“是,隻是年代已久,真的想不起那山長姓啥名誰,也沒人曉得那位官夫人的來曆。”
“沒關係,我們到了湘州,走一趟華陽書院,就可以知道那山長是誰了。”
原本還擔心打聽到的消息助益不大,沒想到竟是大有斬獲,如葉頓時覺得數日來的辛苦都沒了。“這麼說來,就可以找到那位官夫人了嗎?”
季霏倌笑著點點頭,即使如今華陽書院的山長已非十四年的那位山長,還是很容易查到對方的身分。不過,經由此人最終隻能查到那位官夫人,並不能證明與她有血緣上的關係。“我不是讓你去查當初的接生婆,查得如何?”
“我隻找到其中一位接生婆,她並不知道當時兩位夫人的身分,不過倒是知道兩位夫人都生了女兒,且都是早產兒,隻是另外一位接生婆接生的孩子還算安好,她接生的瘦弱得像隻貓兒,她心想孩子隻怕活不了。”
“可知她接生的是誰的孩子?”
“她不清楚兩位夫人的身分,當然不知道接生的是誰的孩子。”
若按照這位接生婆所言,其中一個孩子很可能早就死了,也就是說,她是存活下來的那個孩子,至於她是誰的孩子,唯有找到那位山長夫人,查到那位官夫人的身分,才能進一步查探。
“累了幾日,今夜好好休息,明日我們就離開宜津。”
“是,我去休息了,小姐也早一點安置了。”
送走如葉,季霏倌失神的麵對緊閉的房門片刻,魂不守舍的轉身走回榻邊,可是剛剛坐下,強逼自個兒靜下心來,她就聞到一股不該出現在此的味道……
房裏有人!她全身寒毛一豎,下一刻便跳起身,接著往房門衝去,不過還來不及碰到房門,她就被強烈的男性氣息包圍住了,接著嘴巴被對方從身後捂住。
“對不起,我無意嚇你,可是我需要你引開外麵的人。”
左孝佟?季霏倌轉頭看著他,為何他會出現在此?
“你會幫我是嗎?”他不願意在這種情況下與她相遇,可是又很高興此時遇見的是她。很奇怪,他就是有一種感覺,她不會對他袖手旁觀。
季霏倌微微挑起眉,彷佛在問他:我為何要幫你?
“你認識我不是嗎?”
季霏倌還來不及推開他的手,回答他的問題,外麵就傳來一陣騷動聲。
左孝佟看了她一眼,自動鬆開手,轉身隱藏到屏風後麵。
季霏倌深呼吸了一口氣,準備打開房門,可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連忙跑到放置箱籠的地方,從一個匣子裏取出一個香包,再跑到屏風後麵,塞給左孝佟。“這個香味可以蓋過你身上的氣息。”她隨即又轉身跑了出去,打開房門走出去。
“怎麼了?”季霏倌大聲喊道。
早在院子亂成一團的幾個丫鬟和婆子匆匆來到她身邊,如蘋神色慌張的道:“不知道,如意去瞧瞧發生什麼事了。”
下一刻,她們就見到如意帶著幾名侍衛走進來。
“他們說有竊賊闖進驛館,想要搜查房間。”
季霏倌臉色一沉,“我可是千金之軀,豈能由著你們隨意闖進我房間?”
帶頭的侍衛上前拱手道:“小姐,雖然失禮,但為了安全,請容我們搜查是否有竊賊。小姐放心,我們隻在外麵看一眼,不會踏進房內一步。”
季霏倌似乎猶豫不決,如蘋不安的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姐,這也是為了安全,還是讓他們在房門外看一眼吧。”
半晌,季霏倌點了點頭。
幾名侍衛見了立刻散開來,分別在各個房門口徘徊窺探了一會兒,這才又退回院子,帶頭的侍衛再次向季霏倌拱手行禮道:“打擾小姐,請小姐見諒。”
季霏倌不予理會,轉身回房,同時對丫鬟婆子們下達命令,“都去安置了。”
當房門再度關上,季霏倌才知道自個兒剛剛有多緊張,心髒怦怦怦跳得好快,真擔心他們會硬闖進房裏。
“謝謝你。”左孝佟已經悄然無聲地站在她麵前。
“你還是趕緊走吧。”雖然他們有婚約,可是若叫人發現他在這兒,這也會毀了她的名聲。
“你不問嗎?”
季霏倌真的很想賞他一個白眼。“你當然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這裏,而這種會遭人當竊賊追捕的事必然很隱密,我還是少知道為妙,免得危及性命。”
左孝佟低聲笑了,“你知道我是誰?”
季霏倌忍不住瞪他。“你剛剛不是還很有自信,說我認識你嗎?”
“你見過我,當然認識我,但是我不確定,你是否知道我的身分。”
為何她有一種被拐的感覺?若非前世之故,今生她隻是見過他一麵,並不知道他的身分。
“我是否知道你的身分並不重要,你趕緊離開,別為我招來麻煩。”
“你的眼神告訴我,你很清楚我的身分,不過,我還是想親口告訴你—— 我是輔國公世子左孝佟。”
他轉眼之間已經退回屏風後麵,接著從後方的窗子離開。
季霏倌懊惱的拍一下腦袋瓜,將來若他問起,她如何在匆匆見一麵的情況下就知道他的身分,她如何回答?
好吧,她好像有點杞人憂天,也許他永遠不會關心這個問題,或者,待他們再次相遇,他已經忘了這個問題……
不想這些了,不過,為何他會落難至此?就前世的記憶,她會在湘州遇到他,可是因為她刻意的漠視,關於他的事她恨不得將耳朵塞住,除了輔國公世子這個身分,隻知道他棋藝精湛,還因此得以進入禦書房陪皇上下棋……對他的事不清不楚的,其實這也不是壞事,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她並不想扯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