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用想太多(1 / 3)

雖然老夫人朱氏是長輩,可是這個場合,父母卻是排在最前麵,畢竟沒有父母,哪來的子女,因此順序是——輔國公、夫人,然後才是老夫人。後麵當然還有其他長輩,接下來是平輩,最後是晚輩,不過禮數比起前麵三位簡單多了,況且輔國公沒有兄弟,妹妹又遠嫁南方,平輩隻有左孝佟的庶弟和庶妹。

總之,偌大的廳堂顯得空空蕩蕩,不過,看在季霏倌眼中,倒覺得輕鬆多了。

一個丫鬟上前擺了蒲團,夫妻兩人磕頭行禮,季霏倌隨即從丫鬟遞過來的托盤上端起茶盞,雙手捧起茶盞高舉過頭。

“父親請用茶。”

輔國公左述新與左孝佟有幾分相似,但是性子截然不同,此刻臉上笑容和藹可親,更別說知道兒子有多喜歡這個媳婦兒,當然是頻頻點頭道好,再快快的喝了茶,連一句叫誨之言也免了,便在托盤上放了巴掌大的紫檀木盒。

季霏倌接著給輔國公夫人莫晴吟敬茶。

“母親請用茶。”

莫晴吟已經打定主意不喜歡這個媳婦,尤其見她生得豔若牡丹,更是不滿意到了極點,這明明就是迷得男人神魂顛倒的狐狸精,怎麼不是呢?今日無論如何,要先來個下馬威。

“娘,老夫人還在等著。”

莫晴吟懊惱的瞪了兒子一眼,有你這樣胳臂向外彎的嗎?沒有我,有你嗎?

莫晴吟百般不願的接過茶盞,輕輕抿了口,咬牙切齒的道:“你既嫁入我左家,就當謹記我左氏祖訓,遵守我左氏家規,絕對不能辱沒我左氏門風,以前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不可再發生,更重要的是要賢良大度,早早為左家開枝散葉。”

這是在暗示她要幫夫君納妾嗎?男人若想納妾,還用得著女人張羅嗎?季霏倌打定主意不會主動幫夫君納妾,可是麵上還是恭謹平靜地道:“兒媳謹記母親叫誨。”

“佟哥兒是悶葫蘆,凡事擱在心裏,你要多花點心思在他身上,觀其言行,知道他的心思,別叫他受了委屈。”

左孝佟是悶葫蘆?季霏倌用眼角瞥了一眼身邊的男人,是嗎?他確實不是多話的人,但不至於有話不說……這該怎麼說呢?孩子對父母總是缺乏坦誠。不過,她依舊恭謹平靜的說:“兒媳定當將母親的叫誨謹記在心。”

“佟哥兒是男人,男人要在外頭做大事,不是成日繞著女人打轉,連著幾日見不到人也沒什麼大不了,你不要為了這點小事跟他吵嘴。”

“兒媳謹記母親叫誨。”季霏倌突然感覺很無力,婆母對她真的很不滿意,要不也不會有那麼多事情交代。

“還有,佟哥兒……”

“夫人,孩子要慢慢叫,才會記得牢,今兒個你一口氣說完了,明兒個她忘了,你得再說一遍,豈不是累壞你了?”左述新帶著討好笑意看著妻子。

莫晴吟惱怒的回瞪一眼,兒子已經倒戈了,他也來添亂,真是可惡!不過,她還是放下茶盞,在托盤上放下一個紅色荷包,道:“去給老夫人敬茶吧。”

朱氏也很想藉這個機會給季霏倌下馬威,可是更樂於跟莫晴吟唱反調,因此很爽快的接受磕頭敬茶,什麼話也不說,便送上一個紅色荷包。

接下來認親過程就簡單多了,當然也沒有人會再嘮叨,季霏倌備下的回禮都是實用而周到,氣氛和樂融融。

再來就是開宗祠入族譜。

左家畢竟是開國功臣,左家祠堂很威嚴,可惜子嗣不盛,看起來很冷清。

死人不會說話,宗祠祭拜這一關很快就過去了,倒是接下來吃飯的問題又是一個戰場。

新婦進門,要服侍家中一眾尊長,從上菜、擺碗、安箸直到立侍,這根本是體力的考驗。

“娘,我們平日沒有這樣的規矩。”左孝佟實在忍不住了,娘非要如此折騰他的寶貝媳婦兒嗎?

不過這話一出口,立刻為他招來嬌妻警告的一眼,不是說過要他冷眼旁觀嗎?

可惜太遲了,某人已經逮住機會添亂。

“是啊,想當初你嫁進門,我也沒讓你立規矩。”朱氏樂嗬嗬的扯莫晴吟後腿。

莫晴吟冷冷一笑,“我都忘了,老夫人怎麼還記得?”

“我們是一家人,規矩多了反倒變得不親近,不是嗎?”換言之,朱氏將莫晴吟當成一家人,莫晴吟卻沒將霏倌當成一家人。

莫晴吟恨恨的咬牙切齒,“皇家最講究規矩了,難道皇家的人也不親近?”

皇家的人確實不親近,可是說不得。季霏倌不得不承認,婆母的戰鬥力不輸老夫人,難怪老夫人占著長輩的身分,卻未曾處在上風。

不過,她此刻最該關心的並非此事,而是如何在兩邊皆不得罪的情況下度過這一關。

朱氏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恨不得撲過去咬莫晴吟一口。

“規矩當然重要,但是賢妻也知道,有人站在一旁伺候,我就覺得飯不香,佳肴進了嘴裏都沒了滋味。改日你再立規矩,今日就免了,可好?”

國公爺的聲音很溫和,再配上那張溫和可親的笑顏,瞬間讓緊繃的氣氛緩和下來,連季霏倌都不能不說,她這個公爹真是了不起。

因為左家人口少得可憐,隻要全家人聚在一起的曰子,不分男女全部坐在一起用膳,要不,這會兒國公爺也沒法子當潤滑劑。季霏倌忍不住在心裏歎息,真是太可惜了,若是天天有公爹鎮著,她的日子還會不好過嗎?

兩個女人有了台階可下,當然不再堅持己見。

眾人終於可以坐下來好好吃頓飯了,可是沒了衝突,這頓飯也不見得還留有香味,總之,各懷心事,各有謀算。

新婚第一日能夠安然度過是好事,季霏倌卻不敢期望接下來的日子也能如此,婆母明擺著要她立規矩,至於老夫人,也不會因為與婆母敵對就放她一馬,哪日她落單了,老夫人絕對會狠狠咬她一口。

可是出乎她意料,回門之前,婆母竟然偃旗息鼓,除了嘴巴上的刁難,倒也沒再要求立規矩折騰她。

難道婆母決定改變作戰計劃嗎?

不管如何,婆母絕不可能就此收手,必有下一步行動,而當媳婦的隻能靜候她出招,並默默祈求攻勢不要太過猛烈。

但沒想到回門之後,左孝佟竟然不顧婆母的反對,拉著她去了莊子。

“你是不是存心給我添亂?”當著婆母麵前,季霏倌不敢反對左孝佟,因為婆母最難以容忍的就是媳婦反抗兒子,無論你基於何種理由。可是上了馬車,她就不能不跳腳了,今日之事與她無關,然而婆母必會將責任落在她身上。

“別生氣,我也是奉命行事。”左孝佟將她整個人圈進懷裏。

季霏倌怔愣了下,“奉命行事?”

左孝佟指了指上頭,“聽說益州那兒的山賊勾結官員,放縱山賊搶劫商隊,致使西方邊關買賣成效不彰,因而影響開放北方邊關買賣,皇上政策無法推行,幾次派欽差前去,卻什麼也查不到,沒法子,隻好動用錦衣衛。”

許久,季霏倌完全反應不過來,錦衣衛不是明朝……好吧,她早就學會別將大夏與腦子裏麵的曆史扯在一起,有些地方一樣,有些地方又不一樣,也不知道哪兒出了差錯。

“我就是負責錦衣衛——這是皇上建立的暗察人馬。”

半晌,季霏倌終於擠出聲音,“你……不是無業遊民?”

“無業遊民?”

“就是沒差事的人。”

“外人看我確實沒差事。”

雖然她的思緒還是很混亂,但是總算明白了。“難怪新婚第二日你就進宮,皇上還給了很多賞賜。”

其實,她不應該過於驚訝,若單單隻是輔國公世子,他不會一點點紈褲子弟的氣息都沒有,甚至他身上還有一種經過磨練的銳氣,這豈是一個空有身分的貴公子能夠擁有的?還有,他承諾過幫她尋找秦大儒,這就表示他並非沒有本事之人。

“皇上突然覺得新婚是很好的掩護,不得不在新婚第二日就召我進宮議事。”

原來如此,她還抱怨皇上太可笑了,哪有在人家新婚第二日還召進宮下棋的?“如此說來,皇上老是召你進宮下棋,是為了……”

左孝佟點了點頭。“我的腳有殘疾,沒有人相信我能夠從事武職,再說了,輔國公府在祖父那一代就從武轉文,誰也不會將我跟武官扯上關係。”

“當初你去宜津,也是為了……”

“對,暗中為皇上辦差事,明麵上卻必須找其他理由。”

“這事還有誰知道?”

“父親。”

她明白了,以前是公爹掩護他,而今他成親了,最適合幫他掩護的人當然是枕邊人。這倒是小事,真正叫她擔心的是——“上次你在宜津差一點……你的差事是不是都很危險?”

“那倒不會,畢竟是暗中行動,不容易成為目標,可是,”左孝佟頓了一下,看著她的目光轉為擔憂,“皇上有意借著這次的事將我放到明麵上。”

“什麼?”季霏倌激動的差一點用吼的,還好左孝佟及時捂住她的嘴。

“皇上將我擺在明麵上,最重要的是方便我有權力執行搜索、逮捕之事,不過,原來在我手下的人還是會隱身在暗處。”

換言之,皇上要讓錦衣衛包含兩股勢力,一個在明,一個在暗,明麵上的先從禁衛軍裏麵挑選,而他由暗轉明,以便暗中的勢力可以借著他支援明麵上的勢力。

季霏倌推開他的手,擔心道:“這不是讓那些為非作歹的官員將目光對著你?”

“我擺在明麵上,你的夫君就不是一個沒出息的人。”

“我不在乎。”她伸手圈住他的腰,想到自個兒有可能失去他,她就害怕。不要,名利權力算什麼,真正可貴的是生命,失去生命,什麼也沒有了。

他以為能夠娶她為妻,他就很滿足了,直到此刻才知道,原來他對她很貪心,不單單隻要擁有她的人,還要擁有她的心,要她將他放在心尖上,如同他將她放在心尖上。

左孝佟感動的將她摟得更緊,低頭深深吻著她的額頭。“我不會有事。”

“我怕,我不要失去你。”

“你別小看我,我很有本事。”

季霏倌不發一語的將螓首埋在他的胸前。

“你相信我,若我連保護自個兒的本事都沒有,如何護住你?”

過了一會兒,季霏倌抬起頭看著他,伸手撫摸他堅毅俊朗的臉,“我知道,任何一位有誌氣的男子都不願意毫無出息,我不能幫助你,至少不該拖住你,可是對我而言,你活著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