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車還是到了山前,到底隔得遠了,雖有許多不舍到底也還是下了決心的,隻是真見麵了,想起以前種種甜蜜,如今人活生生地就在眼前,幸福仿佛伸手便又唾手可得,不免又增加了許多不舍。
傅熙隻說外麵走賺於是兩人便在外麵且走且講,走了一程又一程。隻是那兩個字任誰也不肯提,於是便講了許多不相幹的話。
直到走到一家裝修得中西合璧的“咖啡餐廳”,西西說累了,傅熙便提議進去坐坐,西西想想也好。
兩人進去尋了一個臨窗的座位,然後麵對麵地坐著。餐廳內的氣氛是浪漫的,燈光柔和,窗幔低垂,男男女女或淺笑或低語。人不是很多,隻不過稀稀落落地點綴在各個角落裏。西西極力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傅熙倒是全程殷勤含笑。點飲料、點菜時皆要詢問西西吃這樣可好吃那樣可好,西西心裏有事,這些吃的東西不過是佐料,於她自然可有可無,隻是看著傅熙殷勤的樣子,心裏終究不落忍,於是胡亂地點頭或應聲好。
點的菜上得很快,到底是在自家家門口,渾然沒有在外地吃家鄉風味菜時的羊頭狗肉味,隻是明明是西餐廳偏偏有許多中餐菜式。
西西有一下沒一下地吃,入口時隻覺樣樣是自己的所愛,隻是吃得依舊全然不知味,她在等著他說那兩個字。他要不說,她就一直吃,吃到他終於肯說那兩個字。
這麼多年兩人的事一直就這樣拖著,她是好不容易從這裏考出去的,他卻是好不容易從外地被安置到這裏的,她的根在外地,而他的根在本土,命運不由自己掌控。原以為事情就這樣拖著,終有柳暗花明的日子來,隻是柳暗花明的日子沒等到,終於等到有人要棄甲逃跑了-----傅熙有女朋友了。
她喜歡幹幹脆脆,但他似乎天生就不是那種幹幹脆脆的人。兩人中間鬧分手也有幾次了,隻是每次說好分手,最後繳械投降的依舊是她。事後西西總結:兩人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其實說到底是兩人間分手的理由不夠充分,兩人內心深處其實也沒打算真的要分手,隻是這種情況若有一方信以為真,也會終成“從此蕭郎是路人”的結局。但說到底她也不是真幹脆的人,了結這段感情的惟有讓愛的人給自己一個了斷,而自己是決沒有這樣的力量,既如此這話就該輪到他來講了,自己講了那麼多次也該讓他講一次了,這話若出自他口,以後當真就要覆水難收,一了百了了。
“我媽說我們屬相不合,不能做夫妻、、、、、、我們來世做夫妻好麼?”傅熙鼓足勇氣,終究將那句話說了出來。
西西聽得腦中一陣轟然,仿佛那要倒的大廈終於還是倒下了,心中一時也不知是釋然了,還是更沉了。想開口說話,喉嚨發幹,眼睛發熱,隻好住口不說,雙手捧起杯子慢慢地喝她的茶,那手哆嗦得幾乎不聽使喚,看看傅熙頭都要低到桌子上了,心裏反而掙紮出一些力量來。
也許男女間結束一段感情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一段感情被人棄之若履,自己偏偏又全身心地投入進去過,一旦放手,難免會痛不可遏;若知道對方心中原本還是在乎自己的,隻是造化弄人,有緣無份,倒反無怨無悔,死得心甘情願。
西西本待要說一個“好”字,不知怎的出口後就變成,“不好,我就要這輩子做,這輩子做不成下輩子我也不要做。”
傅熙說這話時本就足足積蓄了好一陣子,如今說出來總算完成了一件任務。他倒希望風西西對自己破口大罵起來,然後給自己找一個借口,如今見她如此,不由歎了一口氣,道:“每次都這樣,你就不能學學那些小女生哭天抹淚地、尋死覓活地跟我說,‘我哪也不去,我就要嫁給你’,‘死也要嫁給你’、、、、、、你就不能給我也來些這樣的糖衣炮彈?”
風西西倒聽話,突然間就換做一副笑臉,道:“傅哥哥,這輩子我等不到了,下輩子我就不等你了,你說好不好?”隻是說到最後一句話,眼看那眼淚就要不爭氣地奪眶而出,西西如何肯在傅熙麵前做出這等不爭氣的舉止,於是迫不及待地抓起自己的手袋,旋風似地衝出咖啡餐廳。
“什麼借口嘛,什麼年代了還屬相不合!你就不能找個好點的借口?”心裏這樣說,隻是這話再也問不出來,西西隻怕再多待一分鍾,她會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無論如何,失戀可以,失禮不可以!傅熙一向愛的就是風度,如果自己做不到,豈不是失禮到家,跟與自己說出這種話的男人她才不要多費口舌,才不要失禮!
“傅熙你混蛋,你不是人、、、、”西西心裏已將那個傅熙罵了幾百遍,等了他七八年,他卻來告訴她他們屬相不合,來世做夫妻,真是太滑稽了!她真不知道該大哭還是該大笑。出了咖啡餐廳腦中卻如一團漿糊,毫無頭緒而言,隻好如無頭蒼蠅似地在大街上橫衝直撞,完全沒弄明白自己這是要往哪裏去,自己想要幹什麼,隻覺天地間自己已是無路可賺無處可去。腦中一麵卻如放電影似地,將這麼多年來兩人交往的點點滴滴過了一遍遍,於是想一陣心裏罵一陣,卻是無論如何再也靜不下來。
也不知行了多久,直到走得筋疲力盡,淚流成河,才驀然發覺一路走來竟是行到與自己家完全相反的方向來了,隻得折回身又往回走。不料剛轉身,就見斜對麵一道刺眼的白光掃了過來,身旁衝出一個人將自己推倒,接著聽見有人喊“西西”好象是傅熙的聲音,然後就聽見“呯”的一聲巨響,一股鑽心的疼痛蔓延全身,然後她就什麼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