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卷 第3章 小草的鬃毛(2 / 3)

「……咦?」

「你,喜歡自己嗎?」

「……」

「不喜歡吧?雖然不喜歡,但想著因為自己軟弱,所以也沒辦法,因此而安心吧?這樣繼續想著就不想變強,也不再想改變了。」

「可是……」

當桂喃喃說著「我真的是很軟弱」時,秋生又說話了:「那就是在偷懶、撒嬌。我是這樣想的,社會上大概沒有一開始就很強的人。其實大家都會有想哭想撒嬌的時候。可是,即便那樣,大家也都很努力。」

秋生就像英雄般,在橋上張開雙手。

「我想,全世界所有人,不管大人小孩,都是這樣的吧。」

秋生笑的時候露出潔白牙齒,讓桂一直眨眼。他想,這家夥很適合站在藍天底下呢!

他噗嗤一笑。秋生說的話讓他感到又痛又癢。因此不知為何笑得出來了。

而且秋生所說的跟二姐會說的話非常像:「姐姐小時候也很軟弱愛哭。我想你也是,隻要努力一定可以成為男子漢大丈夫。你努力看看,你要努力唷!」

桂想,即使努力,也不是都能變強呀。

就像肉體的強弱有個人差異一樣,精神的強弱亦然。

自己雖是莉蘿子的弟弟,卻不認為可以變得與她一樣強。精神的強弱一定不是稍微努力就可以補強的吧。可以變強的人,二姐也好,秋生也好,應該是具備有可以變強的素質與才能的吧。

不過……他在天空下抬起頭來。

他不想自己的十一歲老是低頭在哭。就算一點點也好,成為比現在更抬頭挺胸、邁步前行的十一歲就好了。

他想,隻要一點點,能夠變得比現在更強就好。

「好了。」秋生說,「我家公寓就在這附近。嗯,我聽人說過,還是不要來『倒閉的遊樂園附近一帶』比較好。」

「咦?」

「有一些傳言說,有人將死掉的貓狗丟在遊樂園旁邊的公車站,或是腳踏車停放場、還有那河邊;那邊或許有不良分子聚集,所以我媽不準我去那邊。」

「……喔,是啊。」

不久前,新聞報導有人發現死狀淒慘的貓狗被棄置在此。還記得自己為此感到揪心難過,心裏很不舒服。雖然犯人早被逮捕,但聽說現在這一帶偶爾還有類似的事件。據爺爺的說法,街上有容易發生好事的地方與容易發生壞事的地方。除了變成廢墟的遊樂場附近外,風早火車站附近大樓旁的四角形公園,或是三丁目的七岔路口一帶,也是不好的地方,會讓人脊背發毛。

桂喜歡動物。尤其是貓與狗,給人軟綿綿、暖烘烘的感覺,將人類當作朋友看的天真雙眼,都讓他喜歡得不得了,想去摟抱它們。

動物可能也明白桂喜歡自己吧,或搖尾巴,或用臉來磨蹭親近他。

對於苦於與人交談的桂來說,視街上的貓狗為可以信賴的朋友,所以是很重要的存在。他小時候也曾有過撿到小貓而帶回家養的經驗。但那隻貓染有重病,沒過幾天就死了。就算是現在,他也沒有忘記當時那隻白色小貓溫暖的身體、湛藍的眼睛,或是呼喚自己的可愛聲音。

他想,狗與貓是喜歡人類的友善動物,竟然有人背叛它們,使它們遭殃,殺死它們,令人無法相信。他難過到想說幹脆自己也遭受同樣的不幸死去算了。

如果這個世界也有亞斯藍——那隻出現在《獅子、女巫、魔衣櫥》裏強大而溫柔的獅王——就好了。

亞斯藍一到,錯誤即正;

亞斯藍一吼,悲傷立逝。

利牙閃光,冬天即絕;

鬃毛振奮,春天立返。

死能複活,能令所有萬物恢複原狀、偉大魔法世界之王亞斯藍如果存在於這個世界就好了。

如此一來,殺死貓狗的人一定會受到相應於其罪愆的判決,被殺死的生物們則獲得亞斯藍的魔法氣息而傷勢痊愈,在此世重新複活。

桂在秋日天空下低頭。

俯瞰流向大海的河川。

河邊波斯菊盛開,迎風搖曳。聽說以前有市街居民在此撒播種子,之後便每年盛開了。可能因沒有好好管理,花兒們自由自在的生長,枝葉過長以致向水麵伸展。白色或粉紅的花輕飄擺動,非常美麗,很難將這裏與那些可怕傳聞兜在一起。

秋生走到桂的旁邊來,一起看著河川。

「哦,那是什麼?」秋生突然用手指著河麵說:「有什麼東西在上麵漂流。」被波斯菊花叢圍著的河水上,有個瓦楞紙箱漂流而下。

一點一點往下沉的箱子搖晃著,箱子口開開的,有三隻白色小貓露出頭來。

「啊!」

桂不由得叫喊著。就在那時看到了一個身穿學生製服、在河邊看著箱子的小小背影。似乎聽到桂的叫聲而慌張地躲進波斯菊花叢裏。桂直覺就是那個家夥將箱子丟進河裏的。

說時遲那時快,桂已經朝著橋的另一邊跑。過橋後有可以下到堤防的階梯。秋生大概也想法一致吧,跟著跑來。更正確的說,是超過了桂,先往河流的方向跑過去。

「再這樣下去,箱子會沉下去的……」

「我知道!」

兩個人追到河灘。這裏是河的下遊,所以流速不是很快。可是,瓦愣紙箱看起來不斷往下沉,朝海的方向漂去。從河岸伸手撈,眼看快構到了,卻又漂走,朝波斯菊花叢的對麵而去。

腳被迎風搖曳的波斯菊絆到,好幾次差點跌倒。桂沿著河邊跑邊想:如果自己有與草木交談的能力,現在就可以向波斯菊求助借力,請它們抓住那個箱子啊。如果現在在這裏的不是自己,而是花開家的其他人,就可以救那些小貓吧。

箱子裏的小貓們可能因為怕水而站了起來;想要逃出去卻無處可逃,害怕得喵喵叫。

箱子往水裏越沉越深。桂與秋生兩人沿著河在後麵追。桂踏入波斯菊花叢中,往河邊靠近。波斯菊花叢向著河流別曲下垂,迎風招展,難以判斷哪裏是地麵。

桂猛然一失足,掉進河裏。啪一聲,身體沉入冰冷的水中。那冰冷讓他心臓加速,但他抬起頭,小貓就在眼前了。

桂潛在波斯菊花叢中,抓著花草,緊緊揪住,在水中讓身體浮起來,再將手伸向紙箱。手指快要碰到了,再差一點點……正這麼想的時候,撲通一聲,整個人掉到河裏。

頭上看得到藍天、白雲與波斯菊花瓣,被波斯菊充滿水氣的芳香與潮濕泥土氣息包圍的那一瞬間,水已經淹到頭頂。

鼻子感到剌痛。因為水一股腦兒地灌了進來。倉促間想要呼吸,卻因吸進水而咳了起來。在水裏即便睜開眼,也因為很難受得看不太清楚。

聽見秋生在叫著。

好冷,水好冷。腳底踩不到河底。看似緩緩的水流似乎要從腳底淘空般地往海的方向衝。他掙紮著,無論如何想讓臉浮出水麵,但或許是焦急的緣故,搞不清楚哪邊才是上方。

他呼吸困難,心想:啊,是不是就這樣子死去呀?

就在那時,仿佛金色鬃毛的東西,在眼前迎風飄動。

宛如獅子的鬃毛……

撲通一聲,他不知被誰的手臂抱了上來,拖至波斯菊花叢上。他咳個不停,正吐著水,秋生擔心的跑過來了。

「喂!沒事吧?」

「……沒、沒事。」

難受的桂眼中還噙著淚時,有一隻白色小貓飛進自己的手臂裏。不曉得是誰將全身濕答答的小貓奶到桂的手臂中。桂抱著小貓不放,抬頭一看,一個很高的人影逆光站在河裏。

看起來閃耀著金色光芒的長發,像鬃毛一樣迎風飛揚,一位穿學生製服的大哥哥向這邊走過來。瘦長的兩臂各抱一隻白色小貓。

那個人全身濕淋淋的,將小貓交給秋生,笑了。「你們看,都救到了喔!」

桂一麵咳著,一麵道謝:「謝、謝謝您。」

「你不會遊泳?」

「……嗯,是的。」

「也就是說,假如我不是剛好放學經過,你就淹死了?天啊!你別逞強好嗎!」桂因被責罵而低下頭,小聲的說:「因為,貓……」

淚水湧了上來。

「因為我想救貓。」

他緊緊抱著全身濕透的小貓,眼淚卻怎麼也停不了。

於是,大哥哥在他身旁蹲下,將他的大手放在桂的頭上,說:「對不起。你拚命努力了啊。所以,不要再哭了。」

水從大哥哥鬃毛似的褐色頭發啪答啪答滴下來。一張凜然的臉像是曆史劇中的武士,又像相撲力士。像是大人的大哥哥,表情有點寂寞。

桂連人帶包地一起掉入河裏,因此放在斜背書包中的書、課本與筆記本全都濕了。

桂與秋生一起檢查時,大哥哥突然啊的一聲說:「哦,是納尼亞!」

「你喜歡《獅子、女巫、魔衣櫥》?」

「我很喜歡它的插圖。以前的童書插畫很棒。我畫畫,也想畫這樣的畫。」大哥哥說完後,溫柔地眯起眼睛,看著濕掉的書。

之後,三人談起該如何處理這些小貓。

秋生逗著渾身濕透但還是很有精神的小貓們玩,遺憾的說:「我媽一定會說不行的。不久前,我跟我媽說想要養寵物,我媽表情很恐怖的罵了我一頓,說公寓是新建的,不準養寵物。」

「我家啊……」桂低下頭來,「動物會死,所以不行。」

很久以前,桂還年幼時,曾撿回一隻流浪貓。白色小貓很快死去。從那之後,花開家就決定不再養寵物了。

大概是小貓過世後,身體孱弱的桂嚴重高燒,還因此住院之故。

一想到這是因為家人擔心體弱多病的自己,才不能養貓狗,他就沒辦法抱怨。

「嗯……三隻小貓啊。」大哥哥抱著手臂。想了一會兒,點點頭說:「知道了。那就由我把它們都帶回去吧。」

雖然大哥哥說知道了,但總覺得他好像無精打采。

桂與秋生對看了一眼。

在桂的眼中,這位哥哥看起來雖然像大人,但大概還隻是名中學生。也就是說,他可不可以養這些小貓得拜托他的爸爸媽媽。——一次三隻好像有點困難。

秋生可能也在想著同樣的事。他說:「我回家以後會與我媽商量看看,雖然可能……還是不行。」

「我也是……」桂小聲的說。一說完,哈啾一聲,打了個噴嚏。現在才感覺到晚秋的風很冷,打起哆嗦。小貓們也好像很冷,身體一直發抖。

大哥哥笑了:「沒問題。因為我是一個人住。」

桂與秋生又對看一眼。

大哥哥笑得有點尷尬。

「我家就在附近,你們要不要來?我拿毛巾給你用。不然會感冒喔?」

這麼說完,他自己也打了個噴嚏而笑起來。說著:「慘了,這製服怎麼辦?」又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已經不是可以遊泳的季節了啊!」

他笑得很開心。

離長滿波斯菊的河岸不遠處,閩寂無人跡的工廠與仿佛快崩塌的牆、看起來有點傾斜的幾棟公寓並排著,大哥哥的家就在其中一個牆壁肮髒且四處蒙塵的公寓二樓。其他房間可能沒人住吧!窗戶看來都很髒,也沒有窗簾。還能看得見破掉的紙拉門。盡管如此,這棟公寓卻看起來很美,因為四周地上或樓梯各處,都盛開著天竺葵。紅色、粉紅的天竺葵有如電視裏歐洲街上漂亮的咖啡店般,到處鮮豔盛開,相當可愛。仔細看能發現天竺葵種在保麗龍箱子或空罐頭裏。雖是那樣,綠油油的葉子很茂盛,花開得都快溢出來了,所以很美麗。

長滿紅色鐵鏽的樓梯也擺著天竺葵。

「我家長輩喜歡這種花呢!」大哥哥解釋般的說:「我也喜歡啦。這種花隻要插枝就會長根,丟在一邊不管也會盛開,輕鬆好種唷。」

「是啊,」桂點頭同意,「天竺葵隻要插枝就會生根,也不太需要澆水,是長得很旺的花。嗯,我也很喜歡。」

「你也喜歡花?」

「哦……我家開花店。」

「嘿,那你很懂花羅?」

「懂一點……」

房子整理得很整齊。但不知為什麼,看起來既冷清又孤獨。對於熟悉花開家熱鬧模樣或光線明亮的桂來說,那情景仿佛褪色般看起來十分寂寥。唯一可取的就是房間裏有很多植物。黃金葛、吊蘭、各種常春藤插在四周的空瓶子或空罐子裏。

餐廳有張老舊的折晝式餐桌,廚房隔壁的房間也放著植物,小衣櫃上方、組合箱上麵,就連餐桌也放著植物。

有點奇怪的是,到處放滿蠟燭。就好像是聖誕節時會有的裝飾,或是停電的感覺,有許多蠟燭立在碟子上。

大哥哥大概注意到桂的視線,開口說:「為了節省啦。」

「ㄐㄧˋㄝ

ㄕˇㄥ?」

「想節省電費,所以晚上不開燈。相當有情調喔。風一吹,燭光就輕柔的搖晃呢。」

大哥哥笑了。舊公寓屋況不佳,風會灌進來。恐怕是因為門或窗戶沒有合得很緊實的關係。

而且仿佛就快倒塌似的,到處都是崩壞的情況。剛才經過的玄關門也是,木製門扇歪斜靠著。大哥哥笑著說:已經不能上鎖了。

他拿出好幾條浴巾給桂使用。大概是沒有使用柔軟精吧,硬梆梆的。他換下浸濕了的製服,穿上一件破舊的灰色套頭運動衫。

他正在燒開水,聲音開朗地說:「我們家啊,現在是母親離家出走中。」

「咦?」

「離家出走。已經七個月沒回來了。沒有留信,隻留下錢就走了。偶爾會彙錢到帳戶裏,所以,嗯,應該還活在日本的某個地方。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有時候也會想,說不定她再也不回來了。」

「所以呢,我是一個人住。這種情況下,增加三隻小貓也不賴呀。」

桂與秋生正分別用浴巾幫小貓擦身體,不禁停下,看著大哥哥寬闊的肩背。總覺得這是相當嚴重的事,但大哥哥的背影卻有點開心,用哼歌般滿不在乎的聲音說:「幸好我有錢,所以還沒問題。不過是增加小貓們的夥食費而已,總會有辦法的吧。」

秋生聲音冷靜的問:「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大哥哥,你是中學生吧?一個人生活好嗎?這種情況,我認為你媽媽沒有盡到養育小孩的責任。」

「……啊,確實是。」

大哥哥如此回答後,就用茶杯與咖啡杯泡了三杯茶,端到餐桌上。

「緊要關頭時,我有地方可去。我奶奶是鄉下的有錢人呢。奶奶很疼我,我若去她那裏,她會很高興的。」

「可是啊,」大哥哥笑著說:「如果我離開這裏,那誰來等我媽回來呀?」

他注視著茶杯中緩緩上升的熱氣,「我也在想,她大概是不會回來了。嗯,因為我媽很獨立自主。她經常掛在嘴邊的就是,歸根究柢還是獨自一人。我有時會想,我媽可能認為我已經是中學生,可以一個人設法生活了,所以才丟下我獨自離開把……不過……」

他嘴角在笑。

「雖然這樣,但其實我媽也很怕寂寞唷,所以如果想念我而回家,我卻不在這裏,她會難過吧。」

大哥哥將白色小貓放在腿上告訴他們,自己從小就跟媽媽兩人相依為命。在他小時候,爸媽離婚了,聽說爸爸已經再婚,住在國外。

「我不記得我爸的事,不過我想以我媽的個性,兩人是無法相處的。我媽是個電腦工程師,頭腦好,但是很好強,對小事很羅唆,是個難搞的家夥。可是,她最討厭邪門歪道,很照顧人,感覺是個很愛笑又不讓須眉、非常棒的母親。」

大哥哥哈哈笑起來。

「隻不過呢,她的個性太直了。她在春天辭去工作。那是她換了很多間公司,最後好不容易找到且待起來還不錯的地方。她難得待了很久。我常想,在這種景氣不好的時候,就算是我媽,也是太胡來了啊!果然,離職後一直找不到好的工作。不久,她就沒有回家了。」

大哥哥笑著。用臉頰去磨蹭小貓,對小貓微笑。看來很快樂,可是,桂感受到他的內心在哭泣。

「我想她過得很好吧。大概在國內各地兼差工作吧。因為彙款的銀行分行名稱總是不同。我媽本來就喜歡旅行,我想她是兼顧興趣與實際利益,過著一邊旅行一邊生活的日子吧。」

「怎麼這樣,太沒責任了。」秋生在嘀咕。

「嗯,也是啦。沒辦法啊。」大哥哥笑著回答,好像在說別人的事。「因為我媽她的自尊心比別人高,又很珍惜我、愛我。以前好像曾爽快地對我爸說,她要自己一個人把我撫養長大,這件事看來恐怕無法達成了。那個……」

他思考著該怎麼開口,沉默了一會兒,才繼續說:「我想她是在逃避現實。因為一回家,就不得不麵對現實中的各種情況。她可能是這樣想的吧。她很單純,頭腦雖好,卻有點傻氣。」

桂沒說什麼,隻是看著大哥哥的笑臉。他的眼裏一滴眼淚也沒有,但聲音聽起來卻像在哭。

大哥哥仿佛在說服自己,「……我想我媽沒有那麼容易回到現實來。但是呢,萬一有一天,當她運氣很好,找到工作,認為即使有點勉強,也可以回歸現實的話,而我不在家,她還是會寂寞的,不是嗎?我不在這房間等著她,我想她會寂寞吧。」

之後,大家一起到附近的便利超商買小貓的飼料。用空箱子替小貓做了貓廁所與睡覺的床。

喂小貓們吃飯,陪它們到睡著,不知不覺時間飛逝,周遭都變暗了。大哥哥點燃房裏的蠟燭,搖曳的燭光將舊公寓映照得宛如電影中的美麗景象。

大哥哥拿出他的素描簿給桂與秋生看,每張素描都畫得很好。有盛開的花、展翅的小鳥,還有蜷成一團休憩的貓朝著前方低鳴。

素描簿有很多本,而且還不隻那些,在房間的厚紙拉門與牆壁上也都畫了畫。

「我想畫大張的,但畫紙太貴了。」

房間裏畫著天空。有白雲及河流貫穿。腳下群花盛開,天空飛鳥翱翔。還有一個麵容祥和的女性仰望著天空。手將長發往上擺,似乎在幻想什麼。

「那是我媽,」大哥哥有點害羞的說:「這一幅畫我剛畫好,還沒有給我媽看呢!我覺得給她看,她也一定隻是一大堆意見而已。我媽啊,每次我畫她,她老是喋喋不休。說什麼我才沒這麼老哩、我才沒這麼胖呢。老是東挑剔西挑剔。這幅畫一定也……啊,首先可能會被她罵不能畫在牆上吧?」

他一邊打噴嚏一邊笑。

「不過呢,雖然很羅唆,但隻要我畫她,她都是很高興的。」

從剛才就噴嚏不斷的大哥哥,擦著鼻子,得意洋洋的說著。又說他最近有點感冒,或許跳進河裏不太好。

當桂看到大哥哥畫的母親肖像時,內心感到一陣悸動。因為那幅畫畫得太棒了。並且感受到畫裏充滿了濃厚且無法訴諸言語形容的愛。

桂的家中有很多畫。因為家人都很喜歡畫。他覺得眼前這幅畫比家中任何一幅畫都還要好。而且不知為何,也很像爸爸所畫的媽媽的畫像。

他想,是因為兩張畫都畫得很好的關係吧。但隨即搖頭,不對,不一樣。

大概是「媽媽」的氣氛很相近吧。

他在街上看到的媽媽們,在她們看著很小的孩子時,好像就是那種眼神,溫暖慈祥,很幸福的笑著。

桂靜靜的想著,這位哥哥真的很想念他的媽媽,希望她快回來吧。

大哥哥長長的手臂將小貓攏在一起抱著,用非常溫柔的聲音說:「這些貓的媽媽,現在不知道在哪?過得怎麼樣?那隻母貓我以前看過,很愛護它的小貓呢。抱著它們舔,真的很疼它們。現在可能到處在找它們吧。真可憐。」

不知為何,燭火總讓人感到一股暖意,有種像家人般想要相互依偎的心情。當人看著小巧可愛的東西時,也會變得溫柔,笑口常開。

一說到將小貓丟進河裏的可能是個中學生,大哥哥就生起氣來。他緊緊抱著小貓說:「如果那時被我看見了,我一定會將他丟進河裏。」他擺動褐色長發,勃然動怒,那樣子果然就像頭獅子。

桂突然想到,如果自己到了與他差不多的年紀時,可以有他一半強就好了。即使沒辦法將壞心的中學生扔進河裏也沒關係,不會遊泳也沒關係,啊不,多少還是會遊泳比較好。總之,成為中學生的時候,能夠變成像這位大哥哥一樣,在路過時跳進寒冷的河裏救助素不相識的小學生與小貓,溫柔地對待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