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煎熬中緩緩流逝,方亦舒已經懷孕五個月,孩子已經成形,性別也得到了確認,是個女孩。
現在,尹天澈的生活重心都在方亦舒母女還有俊彥身上,已經無暇顧及工作上的事,但有些事必須由他親自處理,他隻能趁著方亦舒睡著的時候偷偷跑去書房把必須完成的工作做完,有時候一做就到後半夜兩三點。
原本方亦舒一直不知道他熬夜工作的事,但有一天晚上突然醒來,枕邊卻空空如也,她才起了疑心。一出房門就看到老林端著咖啡朝書房方向走去,不用猜也知道,這咖啡一定是給尹天澈準備的,“林管家,麻煩你換把咖啡換成熱牛奶,我親自送去。”
老林也很擔心少爺的身體,若是方小姐能讓少爺早點睡,他願意配合。
當方亦舒端著熱牛奶走進書房時,尹天澈還在專心致誌地盯著電腦屏幕查閱會議紀要,完全沒注意到是誰站在他身後,直到一杯牛奶放在桌上,他才猛然回神,“你怎麼跑出來了?”
“我就說你最近怎麼瘦了,原來天天都在熬夜!”
“沒關係,我身體好,能挨得住,你快去睡,我審完這份報告就去陪你,乖。”
“不去。”方亦舒可沒打算就這麼離開,她的倔脾氣一上來,誰也拿她沒轍。
“你真是越來越不乖了!”
“孕婦都是不講理的,你現在才知道嗎?”
尹天澈無奈地歎了口氣,乖乖關了電腦,“滿意了吧?”
“把牛奶喝了。”方亦舒繼續發號施令。
“遵命!”尹天澈做了個敬禮的手勢,端起桌上的牛奶一飲而盡。
方亦舒終於滿意了,乖乖讓尹天澈抱她回房,“你明天按時去公司吧,我一個人去醫院就好了。”
“我的工作你別操心,你隻管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
“你的工作我管不著,我隻是不希望你晚上熬夜,很傷身體的,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連你也倒下,我和孩子們要怎麼辦?”
“好了,我聽你的話,以後不熬夜了。”尹天澈完全就是一個唯命是從的妻奴(雖然他和亦舒還沒有正式舉行婚禮)。
“這才乖。”
終於抱著方亦舒回房了,尹天澈這才想起問她為什麼突然醒了,“睡得好好的,怎麼突然醒了,是不是不舒服?”
“沒有不舒服,是寶寶把我踢醒了,你看,寶寶也心疼你,特地提醒我去叫你早點睡的。”
“小丫頭真頑皮,這麼晚了還不老實!”尹天澈一臉好奇地把臉貼在方亦舒的肚皮上,想知道胎動到底是怎麼回事,“乖女兒,媽咪每天都很辛苦,以後不準在晚上鬧她,如果你聽到爸爸在說什麼,就踢我一下。”
小丫頭還真給麵子,小腳一伸,重重地踢在尹天澈的臉上。
“看看,她聽到了。”尹天澈一臉興奮地衝著方亦舒喊了一句,卻發現她臉上已經泛滿了淚水,“怎麼了,好好的哭什麼?”
方亦舒一邊抹淚,一邊搖頭,“沒什麼。”
“又胡思亂想了是不是?”兩個人真心相愛,怎能猜不到對方心裏在想什麼。
方亦舒閉口不言,算是默認了。
“我要跟你說多少遍你才明白?俊彥不會有事,你也不會有事,我們一家人會永遠在一起!以後,每天都要把這句話重複一百遍才能睡。”
“一百遍哦?能不能少一點?說久了會口渴的。”
的確,說久了會口渴,但有些事,說久了就可能變成事實,誰知道呢。
方亦舒肚子裏的寶寶越做越大,她的心髒承受的負荷也越來越重,孩子才七個多月,她已經快要支撐不住了。醫生不得不做出最無奈的決定,“不能再拖了,現在就必須讓孩子出生。”
“孩子會不會有危險?”雖說七個多月出生的早產兒並不少見,但尹天澈還是不想冒險。
“這是唯一的辦法,讓孩子早產,可以給另一個小孩及時做手術,也能為產婦贏得治療的時間,至於孩子是否能健康,要看她的意誌力。”如果不是情況特殊,沒有哪個醫生會硬是讓不足月的孩子早產,但有時候必須有所取舍。
此時,方亦舒已經陷入昏迷,她不可能發表意見,最後隻能由尹天澈做決定。
經過深思熟慮之後,他決定聽從醫生的建議,讓不足月的女兒提前出生。
手術進行得還算順利,在女兒出生的同時,另一邊已經準備好了給俊彥做臍帶血移植的手術。
尹天澈正在經曆人生中最漫長的24小時,俊彥做完手術後就被送進了淨化艙,雖然醫生說手術很順利,但俊彥一刻不醒,他的心就會一直懸著;另一邊,不足月被迫早產的女兒還在嬰兒特護病房內觀察。
最讓他擔心的不是這兩個孩子,而是遲遲沒有蘇醒過來的方亦舒,醫生已經用了所有能想到的辦法,卻改變不了她昏迷不醒的事實。
“如果不能在三天內接受心髒移植手術,病人恐怕撐不過去。”這是最壞的可能,但醫生必須讓病人家屬有心理準備。
“她的血型太罕見,三天……要去哪裏找合適的心髒?”尹天澈並不是完全沒有心理準備,但當這一刻真的來臨時,他還是無法接受。
“的確是很難,我們隻能期待奇跡發生。”
這個世上也許真的有奇跡,但奇跡的發生很多時候都會伴隨另一個悲劇。
當天晚上,醫院突然接收了一個遭遇嚴重車禍的病人,她的血型和方亦舒完全吻合,而且她願意在死後捐出自己的心髒。
這個人是方亦萱。
現在,她隻剩下最後一口氣,有些話,她想通過尹天澈轉達給姐姐,“請你告訴姐姐……如果還有來生,我還想……和她……做姐妹,不過……我……我要做姐姐,我會……好好照顧她……不會……再讓她為我犧牲……”
世事雖然無常,但有因就有果,得到太多的人遲早有一天要還,隻是,有時候,還的代價太大……
心髒移植手術進行了六個小時才結束,當手術室上方的紅燈熄滅時,第二天的太陽已經升起。
主刀醫生說手術很順利,沒有出現任何排斥現象。
一卵所生的雙胞胎,DNA都是一樣的,會有排斥現象才怪。
雖然手術順利,但方亦舒還是昏睡到晚上八點才醒來,清醒之後,她很快就發現自己的肚子變平了,“寶寶……寶寶去哪裏了?”
“別激動,寶寶在嬰兒特護病房,她很好,隻是有點虛弱。”俊彥中午已經醒了,現在方亦舒也脫離了危險,按理來說,尹天澈應該高興得語無倫次才對,可是,他的表情依然凝重,因為……他不敢告訴方亦舒是誰給了她重生的機會。
“俊彥呢?手術是不是已經做完了?”女兒已經順利出生,方亦舒自然要追問兒子的情況。
“對,手術已經順利完成了,不過……他現在隻能呆在淨化艙,要等免疫係統恢複之後才能出來。”
兒子和女兒都沒事了,方亦舒心頭的大石總算落下,當她想試著移動身體時才發現,胸口隱隱作痛,這不是心髒痛,而是傷口痛,“我……我的心髒……”
“現在……你的胸腔裏跳動的是另一個人的心髒。”這件事是回避不了的,尹天澈也不想瞞著她。
“你是說……我已經做了心髒移植手術?”
“沒錯,以後……你的心髒再也不會痛了。”
“是誰……是哪個好心人救了我?”
“舒舒,你先別激動,這件事……”
“我為什麼要激動?難道……這個人我認識?”方亦舒的心是敏感的,尹天澈的猶豫反而給了她更大的刺激,因為她的血型太稀罕,要找到合適的心髒很不容易,而且,她完全感覺不到任何排斥反應,出現這種情況的可能性隻有一個--“是亦萱……是亦萱對不對?”
“你冷靜一點,你才剛做完手術,不能激動!”亦萱的死已經是不可改變的事實,尹天澈隻能盡量安慰。
“為什麼會這樣?如果要用另一個人的命換取活下去的機會,我寧可不要……”
“亦萱是因為出車禍被送到醫院的,送來的時候她就已經奄奄一息,臨死之前她告訴我,如果還有來生,她還要和你做姐妹,不過……她要做姐姐,她會好好照顧你,不會讓你再為她犧牲。”尹天澈履行了諾言,把亦萱的遺言如實轉達給了方亦舒。
“傻丫頭,我為她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願的,她怎麼可以用這種方式回報。”
“人死不能複生,別想太多了,你一定要好好活著,亦萱泉下有知也會替你開心。”
死亡是不可逆轉的事實,誰也改變不了。
但,活著的人還是要充滿希望地迎接新生活。
在尹天澈的蠻橫要求下,方亦舒被迫在醫院住了一個半月才出院,她出院後的第三天,就是他們舉行婚禮的日子。
那一天的陽光格外燦爛,每個人臉上都掛著幸福的笑,老天爺終於解除了方亦舒身上的詛咒,21歲的她已經把一輩子該受的苦都受過了,以後,她的生活裏隻有幸福和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