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師團司令部已移駐深縣縣城,清水中將打電報來命令吉野仲平到縣城駐防。他的兩個大隊還在四處與八路軍作戰,急需他到縣城坐鎮指揮,吉野此刻就坡下驢悻悻東撤。千原武雄心頭不禁掠過一絲快意:“大佐親自出馬折損近兩個中隊也沒占領趙村,本領不過爾爾。”白懷仁兔死狐悲心中惴惴,他帶著三十幾名部下跟隨日軍大隊返回縣城。他明白共產黨已改變了戰術,趙村的這支部隊是典型的特戰隊,無論武器裝備人員素質都勝過夜襲隊,這是一個可怕的對手,今後冀中平原將進入特戰時代,自己還是小心為妙,日軍今天以得勝之師尚且不能拿下趙村,今後就更難了,趙村地道裏的大批傷員看得見摸不著,如之奈何!他不禁長歎一口氣,跟著日軍繞過耿村直奔縣城,拉彈藥的大車裝滿傷員,一路上車子不停地顛簸,日、偽軍傷兵的慘叫聲不絕於耳。
日軍東去,武工隊出來清理戰場。部隊傷亡二十多人,民兵傷亡三十多人,大多數是炮傷。趙敏一個人全力搶救,留下來的醫生、護士不多,其他幾個人分在別村,好在來趙村時舒曼給她帶了大批藥品,武工隊員大部分會自救,處理起來心中倒是不慌。張貫武沒機會施展刀法心有不甘,他提著刀滿村找活鬼子練刀卻一無所獲。
隊員們先埋烈士,後埋敵屍。一千多鬼子、漢奸的屍體就地挖坑掩埋都是一件力氣活,何況還要把村內的五百多具屍體搬到村東。汪洋讓大家別挖坑了,就將村東一個廢棄的魚塘做日偽的葬身之地。二百多隊員和民兵從村子的東、西、南三麵將死人一個一個地扛到塘底碼好。小夥子們累的夠嗆,喘息片刻開始填土,洪濤、汪洋身上有傷站在一邊指揮,屍體把池塘填的快滿了,黃土蓋上去形成一個碩大的土丘。汪洋找了一塊長條木板用大號毛筆蘸油漆寫了“鬼子墳。”三個大字插在墳前,墓牌麵向東方,猩紅的大字直指深縣縣城。民兵們抬來幹土鋪滿各處街道,不然人走上去會被厚厚的汙血滑到。
趙大娘出了地道,急急忙忙去看自家的十幾隻下蛋母雞,這些雞每天能下十幾個蛋,一年就是三、四千個,大娘一個都不舍得吃,全給了傷員們了。這些雞蛋又大又圓,個個都是紅皮的,它們營養豐富是療傷的聖藥。這十幾隻雞可是大娘的功臣,大娘每天精心的伺候它們,喂得全是精料,母雞個個吃的圓滾滾的,是大娘的心頭肉,可不能被鬼子的炮彈炸死了。到了雞舍,大娘的心才放在肚裏。雞們安然無恙,不過也嚇得夠嗆,十幾隻母雞擠在牆角,羽毛瑟瑟發抖,唯有兩隻蘆花大公雞昂首闊步來回巡視,準備與來犯之敵拚命,保護妻妾的安全。這些雞可謂久經戰陣,五年來不知聽過多少槍炮聲,唯有這次敵人的炮火太猛了,讓它們吃驚不小。大娘見寶貝兒沒事兒,心裏別提有多高興了,這些雞躲在牆角,除非被炮彈直接命中,否則不會有事,小東西居然會防炮,大娘抱起那隻抖得最厲害的溫存一番:“乖乖別怕,哥哥們把鬼子打跑了,這些家夥還想吃雞,門兒都沒有。”
武工隊和民兵忙了足足兩個小時才把活兒幹完,繳獲的武器彈藥堆在一個院子裏,大家夥兒累散了架躲在陰涼處休息,洪濤、汪洋站在一間高房上用望遠鏡觀察敵情。中心區內的戰鬥有增無減,他們想一定有不少主力沒殺出去。頭上的天空彌漫著黑煙,洪濤聞到一股濃烈的燒屍體的臭味。他罵道:“媽的,這幫孫子燒屍體,真臭。”汪洋也聞到了:“鬼子就愛幹這事兒,現在是東南風,臭味兒一定是從白宋莊一帶飄過來的。”二人舉起望遠鏡向東南方看去,隻見十幾股濃黑的煙柱不斷上升至高空,從十幾公裏以外飄散過來。臭味越來越濃令人作嘔,二人抵擋不住隻好捂著口鼻爬下房子。村裏的人議論紛紛:“什麼味兒,這麼臭,還讓別人吃飯不了。”“鬼子燒死人了,我都聞過好幾次了。”“那也得讓人家燒哇,咱旅殺了人家幾千人又不幫人家埋,臭了誰負責。”“燒了好,不燒生蛆了會發瘟疫,一般大戰後必有大疫,日本人想的辦法幹脆,一把火燒個幹淨還能把骨灰帶回老家。”“鬼子不是說誓將青骨埋大陸嗎?就埋在這兒好了,幹嘛千裏迢迢送回日本。”“我估計日本人和中國人的想法差不多,都想葉落歸根不願漂泊在外做孤魂野鬼。”
武工隊員都是沙場老兵,臭歸臭飯照樣吃。民兵就不行了,一個個被熏得嘔吐不止。一個下午沒有戰鬥,部隊抓緊時間休息養精蓄銳。洪濤時刻注意村西兩公裏外趙蘭芝據守的村子,吉野的主力被擊退後,敵人一時無力顧及那裏,蘭芝和區小隊暫時安全。深澤、安平、饒陽、武強各縣就不同了,那裏的戰鬥從早持續到晚,各路日軍分進合擊,汽車、摩托車、騎兵、自行車齊出。我軍被圍部隊如果不能固守村莊,在野外被敵人追上後果將不堪設想。今天一個白天打得都是村落防禦戰,如果能守得住天黑後還有突圍的希望,守不住就會全軍覆沒。指戰員們深知其中利害,無論如何也要熬過一九四二年五月十二日這個白天。他們把部隊組織的很好,給日軍以很大的殺傷,並能順利的突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