岡村寧次一整天都在來回飛行,他用飛機上的無線電台指揮各路日軍進剿。北麵白瀧理四郎、阪本吉太郎的部隊已殺過滹沱河進入安平、饒陽,東麵、東北麵小川部隊、山崎部隊越過滏陽河攻入武強、饒陽,南線第四十一師團已進占深澤、深縣,西麵加島支隊鎮守無極。日軍梳篦清剿,反轉電擊,縱橫合擊,鐵網兜擊戰果不小,同時傷亡也在直線上升。他明白呂正操的主力已經突圍走了,並很快要攻擊他的後方。如果這個時候回兵保護交通線,那麼前一段的努力和犧牲就會付諸東流。他必須咬牙挺住先撲滅包圍圈內的共軍,就算抓不到呂正操,隻要能把冀中變成穩定的治安區就是勝利。這個華北的糧倉必須牢牢地抓在手中,山嶽地帶產糧不多,第十八集團軍北嶽區部隊全靠冀中軍區糧、棉接濟,現在把呂正操趕走,山嶽地區的共軍斷了衣、食,軍力無法維持,皇軍就可以穩操勝券消滅他們,同時還可以用冀中的糧、棉、油、肉等物資支援太平洋戰爭。關鍵的問題是快,今天消滅不了被圍共軍,明天就沒機會了。這些共軍還真難打,個個都是難啃的骨頭,各部隊報來的傷亡數字和共軍的傷亡之比在1:1左右。一人拚命十人難敵,共軍是在拚命,日軍沒有拚命,治安軍更別提了。在敵我兵力對比1:5的情況下,仗打成這個樣子,崗村一整天都在生氣,共軍可是沒有飛機、大炮的,日軍憑迫擊炮就可以在戰場上稱雄。在華五年都怕死了嗎?崗村不能不承認,近五年的占領軍生涯確實腐蝕了日本軍隊,日本士兵要什麼有什麼,沒有就去搶,有了錢誰還去拚命呢?他拿這些人沒有辦法,隻能一再給部隊下令:“進攻!進攻!”
夜幕終於降臨了,夏天夜特別短,白天特別長。英勇的八路軍戰士終於扛過了五月十二日這漫長的白天,更殘酷的考驗還在後麵等著他們。冀中各地到處都是一圈一圈的火堆,每圈火堆中都有一個村莊,村內有一支苦戰了一天的八路軍部隊,火圈外是日寇的重兵。大家都在喘息,都在裹傷。圈裏的人想衝出去,圈外的人想殺進來。今夜對被圍部隊來說是生死攸關的一夜,部隊很疲勞,傷亡很大,彈藥無多,如果衝不出去天亮後就會被敵人消滅。重傷員開始自殺了;他們不願拖累部隊,要知道同誌們帶著傷員是跑不過敵人的。輕傷員留下斷後了;這是他們給自己的最後任務,他們要讓沒受傷的弟兄有殺出去的機會。共產黨員、共青團員擔任突擊隊了;他們要用生命為部隊殺開一條血路。團長犧牲了營長接替,營長犧牲了連長接替,連長犧牲了排長接替,幹部全都倒下了老兵接替,戰士們眼中流的不是淚全是血,他們心中隻有一個信念:“誓死不當亡國奴。”今夜是決死之夜,敵我雙方都咬緊了牙關,他們用炮火,用子彈,用鋼刀,用牙齒互相廝殺。一個要為本民族拓展生存空間,另一個要誓死捍衛民族的獨立自由,兩支不怕死的軍隊迎麵撞在一起,激射的火花照亮蒼穹。今夜繁星滿天,照明彈此起彼伏,大地上殺聲震天,人們發出野獸般的嚎叫刀砍槍刺拚作一團。這些互不相識,無怨無仇,出生地遠隔萬裏的人,隻因為裕仁要八紘一宇而殘殺在一起,真不知造物主作何感想。
洪濤的武工隊僅留炮兵分隊鎮守趙村,四個步兵分隊向西、北兩麵突擊,哪裏有喊殺聲他們就殺向哪裏。洪濤率一、二分隊向北突擊,一個一個地把包圍圈撕開,將弟兄們救出來,部隊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他一直殺到滹沱河南岸,救出了七百多名指戰員,這些人已極度疲憊不適宜再參加戰鬥,他給部隊編了組指定了指揮員,讓他們涉過河去向白洋澱轉移。汪洋的兩個分隊直奔深澤縣境也救了五百多人,汪洋讓他們趕快越過石德鐵路到冀南去。午夜時分,四個分隊不約而同東進,這些人全著黑衣,用的是輕機槍和快慢機,他們像一道道黑色的閃電劃過冀中大地向東猛撲。日軍追殺我軍將士正在得意猝不及防,武工隊在他們背後狠狠地插上一刀,狂掃二十多華裏又救出四百多人,武工隊將他們送到滏陽河邊,看著指戰員蹚著齊胸深的河水到河東去。黎明前,洪濤收兵回營,從這些被救部隊的番號中,洪濤得知,昨夜十八團、二十三團、二十四團、三十團、抗大三團沒有突出去,今天血戰一天傷亡慘重,有些連隊百十號人就有幾個番號,大家打散了又重組,自行任命指揮員繼續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