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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付叔叔?”她不敢確信的又問了一遍,眼前的老者看著她,抑製不住的激動:“公主,老臣沒負了王爺的重托,閉了眼也心安了。”

王爺……這個稱呼讓她有些恍惚,世上還這麼稱呼阿爹的人已經不多了。當年那個總愛帶她爬樹的叔叔,如今也已經垂垂老矣。

“付叔叔。”她把他扶起來,低聲問道:“您怎麼……”

閔涪江注視著她道:“王爺叫老臣化名閔涪江插進影門中不可輕舉妄動,這些年清河主子對老臣很是信任,慢慢的就坐到了現在這個位子。”他歎息了一聲:“當初城破的時候,本來想趕緊趕回去,可是偏偏已經晚了,連王爺和娘娘的屍身都找不到,老臣……老臣真是沒用。”

心梓欄住他複要跪下的身子,“這不是您的錯,您不需要自責。”她的聲音有些啞,當初阿娘抱著阿爹的頭從城牆上跳下,粉身碎骨,哪裏還可能有屍身可循。沒人知道她其實一直在旁邊看著,隻是這些年來終究不肯相信,於是不斷地自我麻痹。如今又被人提起,心中最柔軟處血肉模糊,那些積年的傷像是一下子發作出來,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勉力支持著,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平靜一些。

閔涪江仍是一臉的悲痛:“公主,好在您已經長大了,越來越像娘娘。那阮氏,老臣恨不能生食其骨,他們見涪陵城久攻不下竟然派人使出下三濫的手段。”

他低頭咳嗽了幾下,漸漸的堅持不住竟然重新又跪於地上,心梓趕忙想要將他扶起,卻驚訝的發現他咳出了大團大團的鮮血。

她大驚失色,趕忙去找祁淵留下的治內傷的傷藥給他服下。

閔涪江卻推開了她遞過來的藥,低聲道:“老臣當年被朝廷的人重傷,能活這麼多年已經是萬幸了,油盡燈枯,隻是找不到公主終是死不瞑目。”

他複又抓住了心梓的手:“老臣唯一放心不下就是您,大仇未報,又在這狼窩裏受罪,說到底還是老臣的無能,影門的勢力已經統統的交給了犬子。今天就是想帶他來見您,希望公主不嫌棄,收下他做個影衛。”說著向屋頂比了個手勢。

一個陰影瞬間從梁上飛下,動作迅速的連心梓都有些驚異,直直的跪在兩人麵前。她繼續用手帕替閔涪江擦著唇邊滲出的鮮血,並沒有多看那人一眼。

“付氏世世代代都是蕭家的影衛。”他用手指了指眼前這人,“犬子閔子昭。”有低聲命令道:“還不快參見公主。”

那人低頭恭敬行了個禮,心梓卻在他眼裏發現了一閃而逝的不遜,她並沒有點破,依然忙著照顧傷重的閔涪江,隻是將懷裏的荷包裹得更加的緊了。

老人抓著她手始終不肯放開,“老臣,老臣總算是對的起王爺了。”他說出了這句話,頭一歪竟然已經昏了過去。

心梓大驚,一旁的閔子昭卻是趕忙上前用足了十成的功力緩緩的將內力推了過去。閔涪江始終沒有醒轉過來,他臉上也有了些焦急,不停地催動著內力。

“你這樣不行。”心梓看著他低聲道:“有個人沒準能救他,出了大門橫行三條街,再穿過一座拱橋,橋邊左數第三家便是。”她想了想,咬咬牙道:“你到那裏,在門外敲六下門,三重三輕,不管有人問你什麼都答:蒼龍出淵。進去就說是四兒叫你去的。”

閔子昭記下了一切,卻連句謝謝也不說,背起閔涪江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心梓輕輕的將窗戶開了一個小縫,向窗外伏著的羅刹迅速比了個手勢。

做完了一切,她疲憊的倒在床上,用杯子把自己緊緊地裹住,渾身上下冰涼一片。

“阿爹……”她像往常一樣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早上,羅刹早已先一步將門外那些東倒西歪的親兵擺成了自然睡著的樣子。他們醒來有點心虛怕受責備,看到心梓和琴兒都在,自然人人對此事諱莫如深,沒人再提起。

隻是一連兩天都沒有閔涪江的任何消息。心梓叫羅刹仔細的盯著閔子昭的動靜。祁淵也沒怎麼來過,但是次日叫安叔帶過來了一個小小的玉瓶,說是一位老大夫交給她可調理心脈的病。

她拿在手中,攥得緊緊的,手心裏滲出了汗。

第三天深夜的時候,心梓早就算準了似的沒有睡覺,平躺在床上大睜著雙眼。

“付叔叔怎麼樣?”她平靜的問道。

屋梁上沒有任何動靜,過了許久才聽見一個沉穩的聲音道:“父親想葬在淩江邊上。”

她似乎並沒有怪罪他不使用敬稱的平淡語調,隻是淡淡道:“恩,那你去吧。”

屋上的那人沒有說話,安靜的幾乎聽不見呼吸。

“你就不怕我不回來了?我可不像父親那般聽話。”他語氣中透著孤傲和疏離。

“恩,這倒是個問題。”心梓皺了皺眉似乎在思索,氣息有些不穩,她低低的喘了喘道:“也是,跟著我這麼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屈才了。”

“不過,我需要一個影衛,該怎麼辦呢?”她語氣平淡的似乎是在嘮家常一般。

閔子昭在房梁上皺了皺眉毛,他確實不想把時間和精力都浪費在這麼個廢人身上,他大前天來探的時候就已經發現她身上幾乎一點內息也沒有,不過聽覺和視覺倒還是靈敏異常,這一點上絕對稱得上是個高手。

“我記得小的時候你比我大,打架卻老是打不過我。”她想想笑了笑,“如今是不是很有成就感,閔大俠?”

他感覺自己有點尷尬,怎麼那點兒陳年的破事她倒是還記得。

“那是因為你爹是王爺,父親叫我不可以和你動手。否則就憑你?”他兀自嘴硬著,反正她現在也不能把他怎樣不是。

她沒再說話,隻是喘著粗氣偶爾伴著一兩聲輕輕的咳嗽。閔子昭忽然擔心,剛才的話是不是說的有點過火。轉念一想,她變成這樣又不是他的錯,命不好怪誰去。

“恩,那個不管怎麼說,父親欠你們家的算在我身上也不過是欠你幾個人情罷了。大不了以後你找我,我盡量幫忙就是了。”隻是叫影門的兄弟們陪她送死那是休想。

“嗬嗬……”心梓忽然低低的笑出了聲。

他有些惱火,給她麵子居然還不領情。有些生氣的想要拍拍袍子走人,卻聽見她在底下用很正經的口氣道:“你點點自己身上的檀中穴試試?”

他冷笑了一下,“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呢?你說點我就點?”說完也不理會她翻身向屋頂上飛出去。

剛剛飛到一半就覺得不對勁,胸中一陣劇痛,他運了下氣隻覺得氣悶非常,頭腦一暈竟然直接栽了下來。

他狼狽的趴在地上,骨頭摔得生疼,趕忙爬起來運氣卻發現身體並無大礙。不信邪的再次向屋梁上飛身而上,卻再次重重的摔在地上。

反複幾次過後他起身跑到床邊抓住她的衣領,咬牙切齒道:“你做了什麼?”

她似乎睡著了一般閉上了眼睛,不理他。閔子昭搖了搖她的身體,又不敢真的動手打她。隻好把她放下,低聲道:“喂!我錯了還不行,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

“恩。”她側過身去,“我要睡覺了,麻煩你在這兒把風。”

他愣了一下,看見她竟然真的睡了過去,呼吸均勻,胸中怒火翻騰,恨不得劈她兩掌,然而手還沒等碰到,又是一陣劇痛,他後退兩步頹然坐在椅子上,捂著胸口恨恨的盯著床上那個女人。

這麼一看,她比小時候好看多了,以前像個活猴子似的,現在……他感到臉上有些發燒,別過頭去,身上悶悶的發痛,也說不出是哪裏難受,就像是被幾萬隻蟲子咬了。

那……她呢?過的可還好?是不是也這般漂亮了?

他咬了咬牙,再次衝到床邊,單膝跪地恭敬道:“公主,屬下錯了,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大丈夫能屈能伸,等他弄明白怎麼回事兒,保證跑的遠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