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恨歌傳
<一>
膚白如玉青絲流瀉,渺渺月火中,鏡中女子十八九歲的芳華無限熒亮這個寂寞閨房;削肩細腰宛如細水流長,如月光般清澈的臉寫滿少女嬌羞與渴望。慢慢向鏡中女子走進,女兒家梳妝台前我惟惟坐下,我的頭發很長可以披肩垂至腰,世間上任何黑珍珠也不比這璀璨,持起木梳靜靜為它梳理,凝望著鏡中,我在渴望並期待著。
沒想到我不經意的渴望既要成為現實。在我二十歲的某一天,一位說話女氣打扮貴氣的人造訪,父親滿懷希望和喜悅叫我出來拜見,那個人對我上下打量同時露出滿意的表情,他問了我一些話,我的回答似乎讓他更加滿意直至臉上露出喜悅和必定決心的笑容,在一旁的叔父亦隨著那個人的表情而露出大悅之色。
叔父從來沒有如此高興過,他完全把我當成一個不能更不敢弄壞的稀寶。他眼裏閃爍著某種強烈期待對我說:“玉環孩兒,高力士高公公見你美貌出眾談吐高貴且才藝了得,欲帶你進宮,你可願否?”
難道我的宿命和引以為傲的青春是要綻放或者萎縮於這深宮?我要與之生活一輩子的男人是皇帝?也是一個我從未蒙麵的人。我想我會是幸福的吧,因為父親也是這麼說,他說整個楊家都會幸福的。
<二>
皇帝是個有修養的人君,他氣宇軒昂氣度不凡儀表堂堂。進宮這幾日他對我很好,一處理完政事他就會立刻陪在我身邊,可能是未曾涉世不曉強權可畏,我隻把他當成一個普通男人我的夫君,沒有必要去刻意討好他。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愛情,和他在一起我是溫暖舒心歡樂的;據說愛情的深刻滋味隻有通過常常的思念和牽掛才能體會那種苦中甜蜜,可是我沒必要思想,自打入宮,後宮佳麗三千在皇帝眼中已蕩然無存。
叔父在我小時候就注重對我的培養,琴棋書畫和歌舞都已成了我身體一部分,尤其是跳舞。陛下十分喜歡我的舞姿,步態婀娜,玲瓏婉轉,宮廷裏最出色的舞伎都比不上我;我很樂意禦前獻舞,事實上跳舞也是我的樂趣和愛好,我總會把自己的表演當成在完成一件藝術品看待,我總會讓自己的舞姿盡善盡美達到舞之本來意境,像是一位藝術家在竭盡全力使自己的作品完美無暇;揮灑舞姿,不止為了陛下,也為滿足自我。
說到舞蹈,讓我得記起陛下創作的“霓裳羽衣舞”,跳這個舞變化多端要有好幾個相當難度的回轉,舞者身著一身華麗的霓裳羽衣,舞動時全身彩帶飄揚霓裳如雲仿佛天上仙女的瑤池獻舞,美妙不可言。陛下告訴我,這是夢中有仙女下凡舞給他看他便用心記住了。我當然要十分努力練好這支舞,我說了,不止是為了陛下,也為了完成我的藝術品;當然這回重要的是為了讓陛下對他創作開懷。他實在是一個男人奇葩,他不僅對朝政之事運籌帷幄是個賢明威嚴的君王,他還是一位愛好詩詞歌賦的才子,他讓我身為妻子感受到安全和守護,他讓我作為女人感受到愉悅歡情。
飲酒弄樂、月下賞花等是我們享受對彼此愛意的主要生活方盡。酒,實在是了不起的創造。它可以消愁,可以寄情,甚而可以給你放縱的力量。有時候酒入情懷有一種升騰之感洋溢周圍,好像平日一切都在化解或無法讓人牽掛好飄逸自在,我會伸展肢體盡情將我的放鬆自由傾瀉出來,我相信這個時候我那淋漓盡致的舞姿是無人能超的,仙女也不能;就像醉酒的李學士所寫的詩是無可挑剔的。女人酒醉後的放縱使我倍加如水迷人,放縱讓我的肢體、眼神更加大膽放肆目空一切,甚而會有那麼幾個片段使我覺得眼前這個癡迷的男人是我的傀儡,與其說我依賴他倒更認為我是他的依戀,不管是精神還是肉體。我說過這種感念隻是個片斷,他畢竟是個高高在上的人君,他畢竟還威武英明果斷,他畢竟還是個有用的男人……或許,世上再堅硬的男人在他癡迷的女人麵前都是柔軟無力的。
這回,我又醉了,是真的醉了。升騰中我不再自傲,此刻我好想讓我眼前的丈夫或者君王能夠龍顏大悅,我發現,其實我也一樣離不開他,他是個有風度的人,也許這種依戀就代表著一份愛意。再斟一杯酒舉著玲瓏玉杯我微頭、擺開雙臂抬起腿,緩緩而有節奏地將玉杯靠近嘴邊,仰起頭任這杯酒從我舌間淌入心頭,就是這個感覺,我緩緩張開手指,任杯子從指間滑落化作碎碎玉英……絕妙舞姿如同午夜曇花層層遞開,每一步它都在綻放驚人的芬芳和難以割舍的美麗。我更喜歡把自己比作牡丹,它高貴豔麗,花團錦簇,而曇花它是那樣孤獨、蒼白,即使是“幽雅”——我也不喜歡這個詞。我仿佛成了浸酒的白牡丹,我仿佛來到神殿國度,隻有我和君兩人。皇帝正在陶醉,我也是。我豔麗美態、婉轉婀娜勝是曾經金蓮池上人。彩裳如雲衣帶如簇,我纖軟白皙的手臂、削肩細腰如行雲流水如垂柳似桃腰,臉上溢瀉桃靨緋紅。
皇帝很開心,真的很開心。
<三>
“楊玉環,集萬千寵愛於一身。”自古美人得萬千寵愛者何止一人?又有幾多紅顏得寵愛於一世?我也憂慮,有一天皇帝厭倦了,有一天他把曾經對我的柔情轉移給另一個女人,我該如何,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