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是多麼地可悲!始終沒有擺脫一種動物性,始終在物質的羈絆下跌跌撞撞。
這就是我支持網戀的原因所在。人類應該過上一種豐富的內心生活,隻有內心生活的豐富,才能使人類真正的自由和充盈,否則,即使富可敵國,仍然是行屍走肉。
然而網戀僅僅是一種開始。在人們還普遍對它充滿敵意的時刻,它已經有了新的生活,那就是虛擬婚姻。從網戀到現實婚姻是可歌可泣的,而從網戀到虛擬婚姻呢?是應該拍手稱快還是應該扼腕歎息?
我們總是回答得太早,且往往是以政府的口說出來的。這是多麼地愚昧!我們應該從人的角度來談談,應該從價值的本位出發來分析之,而不是武斷之。
虛擬婚姻是一種什麼樣的婚姻?它為什麼會存在?我想,這首先要涉及到的就是現實婚姻。那些沒有成家的青年人也許大多是遊戲的態度,這當然不必去管它,現在我們來分析一下那些認真對待虛擬婚姻的未婚青年和已經有了婚姻的人們。對於那些未婚者來說,這自然是他們婚姻的一部分。他們先在一起進行演習,以便為未來的現實婚姻打下基礎。這種婚姻無疑是值得尊敬的。我想,這種婚姻遠比那些草草結婚的人們要牢靠得多。他們已經超越了很多心靈的障礙。
而那些已經有了婚姻的人們為什麼還要鋌而走險呢?大概誰都會想到一種答案,那就是現實婚姻的悲劇性。人類從原始群婚生活走到今天的一夫一妻製,不能完全說走向了文明,但也不能完全說它走向了異化。一夫一妻製是否真的符合人的本性?是否真正地實現了人的願望?是否真的使人幸福?等等,我想,這些正是網絡婚姻給我們提出的問題和需要我們回答的問題。有很多人並非想要放棄已有的現實婚姻,他在網上戀愛並繼而建立虛擬婚姻,完全是對現實婚姻的補充。現實本身就是悲劇,它使人類的心靈和欲望秩序化,它捆綁了人類飛翔的心,所以,人類始終要背叛現實。背叛是無奈之選擇。背叛是要完成一顆本來完整的心靈,即那顆原始的心靈。這是生命中無意識的力量所在。網絡恰恰是實現這一願望的最佳手段。網絡使我們夢想成真。那些一直想過一種多妻製的人在這裏滿足了。那些在現實生活中已經被現實捆綁而失去心靈自由的人們在這裏滿足了。那些想回到原始狀態的人滿足了。在網絡上,你的幻想總是會有人相應。弗洛伊德說,戀母情結是人類的性意識的一個特征,是人類童年生活的痕跡。榮格說,實際上人類早期生活的曆史永遠地留在了人類的遺傳基因中。我想說的是,實際上,人類始終有一種要亂倫的念頭,而這種念頭就潛伏在人類的意識中,所謂的戀母情結、戀父情結等隻不過是人類亂倫的一個征兆而已。今天,在網絡中,我們可以看到人們水性楊花的本性,這實際上就是那時亂倫的潛意識存在而已。網絡喚醒了這一切。
從表麵上聽起來,這是多麼令人可怕的事件。但它已經來臨。我們如何來認識它並對待它呢?
我把人類的性文化曆史分為九次性革命曆史。在人類的原初,母子、父女之間都可以發生性關係。這從西臘的神話故事中就可以看出這一點。所謂的戀母情節就是在那時候出現的。一般的性學家認為,在這時候人類是沒有意識和道德感的,我對這種觀點是持否定態度的。我以為,人類自產生之日起,其情感和審美都已產生。在那個時候,母子之間就是很純粹的情愛關係。它既是親情又是愛情(隻不過這種愛情跟今天的愛情的對象不同而已)。第一次性革命是血緣家庭的出現。它使人類產生了道德,並使親情與愛情有了第一次的分離。這便是兄妹婚的出現。中國的伏羲和女媧就是兄妹婚。西方的人類始祖亞當和夏娃也是兄妹婚。所以,按我們今天的觀念來看,人類的祖先是骨肉相奸的。文明就是從這時候開始。所以說,文明既是人類道德的勝利,又是人性潰敗的開始。第二次性革命是普那路亞家庭的出現。它使性的取向又有不同。性開始從本族向外族發展。它使兄妹間又從愛情與親情間分離出來,成為一種親情。家庭的倫理暫時有了清晰的輪廓。第三次性革命是對偶婚的出現。它使性從集體走向個體。性從那時成為一種私人的東西。也許在此之前,性確乎與吃飯沒什麼兩樣,但到這時候就不同了,它與吃飯有了明顯的區別。第四次性革命便是一夫多妻製家庭製度的產生。從這個時候起,性成了製度所要控製的對象。第五次性革命是一夫一妻製的出現。即性被限製在一個家庭之中。第六次性革命應該說是愛情的產生。雖然我無法將其確切的年代考證出來,但顯然這是存在的。它使性與意識分離。即愛情往往被認為是超越於性之上的,或者說,愛情要比性更加美妙,或者說性要有愛情來控製。不少人認為,歐洲文藝複興時期也算是一次性革命,它將性從宗教的枷鎖下拯救了出來。我認為這種說法是對的。這便是第七次性革命。第八性革命是上個世紀至今仍然在綿延不絕、縱橫恣肆的“性革命”。它使性成為一種學說,成為一種藝術。實際上,這是性的一次突圍。第九次性革命便是網絡所帶來的虛擬婚姻、虛擬性愛的產生。
如果我們相信這就是人類的曆史的話,那麼,我們應該看到,性的王國在一點點地縮小,最後縮小到它被超越或忽視。弗洛伊德將它稱為“力必多”,認為它是人的生命的原動力。中國的中醫也認為,腎髒乃人的命火所在。這是一種含蓄的說話。實際上,它就是指,性乃生命力。老子曰:“穀神不死,是謂玄牝。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玄牝”這裏實際上就是指的性,隻不過這種性是一種雌性的泛指。從這一角度來看,人類的文明史雖然是一個禮製不斷完善的曆史,是性不斷被控製的曆史,但同時也是生命力在不斷喪失的曆史。
如果說,文明的現實使我們人類的性力不斷喪失,那麼,網絡無疑在恢複我們性的記憶。它恢複了一種被文明一直侵壓下的無意識生命力,這便是性。而這種恢複,也被文明裝飾得官麵堂皇。網絡,一個文明時代的不文明世界,一個靠理性構建的非理性王國,它提供給我們的也僅僅是一場精神的狂歡,一場意識的狂歡。這也許夠了。我們顯然不能再回到洞穴中去,再也不能骨肉相奸。我們既然在現實中別無選擇,就讓我們在虛擬世界中實現心靈的放縱,性的回歸。
講到這裏,我想,人們可能鬆了口氣。當然,還有一些不免泄氣――他們原以為我要讓他們回到亂倫的世界。
三、虛擬性愛的出現:
它使人類的存在發生了質的變化,它打破了物質存在與意識
存在的界限,並使它們互相轉換
人類在發明核武器的時候,也許對自己的能力已經驚呆了,因為人類完全可以毀滅上帝創造的世界。實際上,人類早已麵臨一個完全失範的時代。擁有核武器者,即同時擁有了上帝和魔鬼。他們既可以像上帝一樣傳播真理,如歐美,他們同樣也可以為所欲為,如歐美。
另一個失範的時代便是互聯網時代,因為在這個時代,出現了一種特殊的現象:虛擬性愛。它預示著人類的生活領域正在發生質的轉變。
何為虛擬性愛?在回答這個問題前我必須要談談一個現象:意淫。意淫實際上也是人類遺傳下來的一個古老的基因,並非文明時代的人獨有。我想說的是,即使在那些亂倫的時代,也並非你想和誰發生性關係就可以實現。在人類的審美意識的作用下,即使是亂倫也是有相對的秩序的,一如某些動物現象。意淫便在那時候出現了。
意淫實際上是一種審美現象。有人說,曹雪芹的《紅樓夢》表達的實際上就是一種意淫的主題。還有人說,意淫是人類性活動中的最高方式。這與柏拉圖的愛情看上去不同,實際上是很相似的。
我要談的另一個現象便是性幻想。它實際上是意淫的另一種表述,隻不過性幻想所代表的意義比意淫更為直接。但無論是意淫,還是性幻想,都僅僅限於一種幻想,且在人類長久的意識中始終處於私人狀態,屬於一種非道德現象。它是一種罪惡。
今天不同了。它被網絡這樣一個看不見的東西實現了。我的《我的虛擬婚姻》講的就是這樣一個故事。楊樹和美麗之間是存在著巨大的現實鴻溝的,這主要是現實婚姻和家庭。現實婚姻與家庭是與責任、社會道德相聯的,而他與美麗之間的虛擬婚姻雖然背叛了現實,但卻與責任等無關。它是楊樹在世俗中墮落時的神明,是美麗在縱欲中的宗教。他們在現實生活中失敗的,在這裏汲取了力量,勝利了,勝利的不僅僅是他們的心靈,還有現實。他們不僅僅獲得了愛情,還得到了拯救。虛擬婚姻在他們的身上是一種神跡,網絡在這裏也便是對現實的拯救。
但真正讓人震驚的並非這個,而是他們的虛擬性愛。他們竟然通過網絡、手機實現了虛擬性愛,並獲得了滿足。這是聞所未聞的事件。小說為什麼要寫他們虛擬性愛的過程?並非有意摹仿勞倫斯,而是要告訴人們,虛擬性愛與現實性愛的異同。在現實性愛中,也許人類因為彼此之間對性的看法會影響人類的心靈和性的愉悅,甚至在現實性愛中它僅僅成為一種性愛,但在虛擬性愛中,它實現了雙重意義,它不僅僅成為肉體的狂歡,還成為精神的狂歡。在這種性愛中,你完全可以拋棄文明所賦予你的道德、責任等一切圈套,你完全可以放縱地去愛,去做,做感受。雖然他們在表麵上和現實妥協了,但實際上他們的愛勝利了。
如果人們的認識僅僅限於這些,未免顯得太短淺了,實際上,它告訴我們的遠遠要大於這些。在長久的歲月裏,特別是近一百年來,我們對科學主義和實證主義的崇拜使我們的眼睛都瞎了,感官都不敏感了。我們對我們意識到的,或者說靈感到的一切都武斷地會認為那是妄想,是迷信,相反,我們對一切都想實證,都想讓它建立在物質和現實的基礎上。這種認識在中國現在青年人中幾乎是長了根的。這種觀念使我們隻承認現實,而不承認人的心靈。
在靄裏士的認識中,性是染色體,在弗洛伊德的認識中,性是一種意識和生命力,而在榮格的理論中,性是一種記憶。這些對性的認識都基於傳統的認識。他們也許從來都沒有意識到人類會有一天迎來了楊樹與美麗的這種虛擬性愛。在這種時候,性又是一種什麼呢?在這個時候,性這種本來在現實的肉體接觸中才能實現的活動,卻僅僅靠一些現代手段靠意識實現了。在這種時候,性真的成了一種意識。物質的性變成了意識的性,而意識的性同樣也可以轉換成物質的性。
在網上看到一篇《21世紀性趨勢》的文章,是對性的預言。以下2位專家預言未來人類將在床上做些什麼、穿些什麼,甚至聽到什麼――
“2040年,聽一段音樂時,人們就會和做這段音樂的人作愛。在一個接近虛幻的世界裏,音樂以及一副耳機也許就是你所需要的全部了。”
“性將變成一種運動,因為發明了能夠得到係統提高的依據,它就像一個耳環大小的‘單切片’,將你個人的性要求和最喜歡的姿勢進行編碼。當你走進一個房間時,你的切片將掃描其他人相近的程序,並且當它找到一位最佳性配偶時,它會發出‘嘟嘟’的響聲。”
還有一些西方作者對性的各種方法進行了大膽的展望,但無非都說明了一個問題:你將有可能隻在頭腦裏進行性行為,完全不必要去找什麼真人。
無疑,這些觀念將被人們進一步證實,但它的問題是,人類的性也可能將因此而變得模糊、可疑,那種原始的性的生命力還存在嗎?
所以,我對這種預言並不持樂觀態度。我始終認為,現實的性是必須存在的,它是我們人類生存和發展的原動力,而虛擬性愛將作為性的另一種存在。它們應該是互補的,而不應該是現實性愛被虛擬性愛所代替。如果那樣,我倒認為,人類真正地遭遇了核武器。
四、虛擬婚姻與性愛對現實婚姻與性愛的挑戰:
我們已經不可避免地陷入一個完全失範的時代
現在的問題是,我們既然要承認虛擬性愛的存在,那麼,我們怎樣來對待現實婚姻與性愛呢?
首先我們要弄清楚的是虛擬性愛是不是真正的性愛。回答是肯定的。他們既然已經達成了心靈的統一,就已經使這性愛具有了形而上的合法性,所以他們性愛了。但是這種性愛卻沒有接觸到身體。是吧!是嗎?真的沒有接觸到對方的身體?意識所到達的地方是不是真的到達了?比如說我們玄想去過人類的遠古,但實際上我們根本就沒去過。是不是這樣子的呢?也許有人會說,我們的確是到達了那裏,並在那裏看了看。因為玄想過的人在頭腦裏的確有了一種遠古的印象,這種印象也許是靠想象,也許是靠前人的足跡。這跟愛因斯坦的相對論有異曲同工之妙。事實上,我們應該聽聽楊樹和美麗的感受。他們的確是感受到彼此進入了,彼此觸摸了。
接下來便是既然我們承認這樣的性愛是真的性愛,那麼,我們人類每天都有的玄想算不算性愛呢?成人在日常生活中是常有這樣的玄想的,這是人的常性所在。實際上,日常生活中人們的這種玄想僅僅是單個人的意淫而已。真正的性愛活動必須是有對方存在和參與的。即雙方都有這樣的意識並完成了一種性活動。
這個問題弄清楚後,我們便可以回頭來麵對先前的問題了。
如果說,我們承認它的存在,那麼,它便是對現實性愛的背叛與批評,當然,也可以說它是現實性愛的補充。如果我們承認了它,那麼,現實婚姻便成了罪犯,成了階下囚,那麼家庭呢?這是一個巨大的社會問題。它將在今後一段時間裏變得日益沉重。
如果說它是現實性愛的補充,那麼,我們是不是要承認性愛的多樣性?如果承認了性愛的多樣性,我們是否又要承認婚姻的多樣性?我們要否定目前的一夫一妻製嗎?很顯然,離婚率再高也解決不了這樣的問題。但是,高離婚率僅僅對結婚者而言是幸福的,但對他們的家庭呢?
我不想對這個問題馬上做出回答。這樣做,顯然是不明智的。我願意長久地思考下去,並做出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