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王並不開心。
丞相範雎最近力薦了一個人。
一個在邊境小城交戰時,以一己之力斬敵軍百人的士兵。
白起。
範雎讓自己給了白起左庶長之職,然後立即使他率兵攻打韓城。
都沒有讓他上殿麵君。
這左庶長雖屬高位,也是實職,不過這都無所謂。
領什麼兵擊哪個城也不是大事。
範雎才是大事。
秦國有一個秘密。一個隻有君主知道,隻傳予儲君的秘密。
從秦孝公開始,秦國每一代的丞相都是固定的。
固定的一個人。
商鞅,穰侯,範雎,都是他,都是一個人。同一個人。
每一次他辭去相位以後,又回拿著信物再回來。
以不同的名字,不同的長相,不同的聲音。
同一種睿智。
秦昭王不懷疑他的身份。雖然曆代王室也隻是知道他是昆侖棄徒,不知其他,不過並沒有人會對他提出這方麵的質問。
在他化名穰侯的時候,出現了一個名為範雎的人,兩人還在秦國有一場爭執。
卻隻有秦王和太子知道,那兩個名字、長相、年齡都不同的人,其實竟是由範雎詭異的本事而衍生出的統一體。那對他來說,不過是掩人耳目的小把戲。
兩個人都是範睢自己。
他早就取得了秦王室絕對的信任。
當範雎還是穰侯時,年少的昭王見到過一次相國信物。
那巧奪天工的渾然大印之下,刻著本應為自己所用的字。
舉國上下,不,全天下,配用這個字的也應該隻有自己而已。
但這個字卻刻在穰侯的印上,象征他曆代為相的身份。
散發著震人心魄的威壓。
穰侯“死去”,屍身詭異地消失。
然後範雎來到了自己麵前。
帶著印。
當範雎亮出印底的字時,那刻骨銘心的感覺重臨。
不會錯。
即便之前隻經曆過一次,自己也絕不會記錯這讓人難移半步的壓迫感。
他回來了。
剛登上王位的秦昭王欣喜若狂。秦昭王知道,有此人在,大秦國就可以繼續強盛。
自己也將超越曆代的君王。
但那是年輕時候的事了。
日月輪換,春秋更替,年逾半百的秦昭王早已改變當年的想法。
不錯,範雎是能佐秦國昌繁,是能夠舉賢誅佞闊張國土。
但這滿朝的文武皆是範雎舉薦,他們記住的是誰的恩情?
他們的忠心在為誰存在?
秦昭王不語。
這白起既被範雎由士卒直升為左庶長,那定然是身懷曠世將才,不久便會躋身大將軍之列。
但他是範雎的大將軍。
而不是我的。
秦昭王開始覺得,若自己薨落,會滿朝皆驚,會舉國吊喪,會有千萬人把悲痛寫在臉上。
但絲毫不會動搖秦國的根本。
範雎會另立新君。
“報我主千歲!”
這喊聲響起,秦昭王的心也跟著一提。
“前線有什麼消息?”
“報千歲,”來者氣喘籲籲,卻掩不住一臉的雀躍,“前線大捷,白起將軍所向披靡,無人能擋,一舉拿下韓城!”
大捷嗎?
秦昭王卻痛苦地閉上眼睛。
範雎,這大秦的君主,是我,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