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將白起聽封。”白起跪在大殿,誠惶誠恐。
或者說,刻意表現得誠惶誠恐。
“卿取城有功,升左更。”
白起跪在地上,竟微微顫抖。
高興得忘記了謝恩。
範雎在一旁,低著首。
白起在範雎的身後,卻仍被範雎看得清楚。
範雎的視界早已不拘於雙目的朝向。
範雎看得清楚,卻想不清楚。
他很奇怪。
雖說這是白起第一次見到昭襄王,但完全沒必要多此一舉,裝成這樣子。
範雎不解,白起,你是怎麼想的?
傍晚。
相府。
白起和範雎坐一席,看起來相談甚悅。
範雎卻沒有問及今日大殿的事。
“我很吃驚。”範雎。
事實上,他真的很吃驚。
白起這個人不斷地衝撞他固如山嶽的心境,給予他一次強於一次的驚訝。
白起微笑不語。
範雎第一次見識到了白起領兵的才能。
範雎雖然沒有親臨戰場,但是他看得到。
範雎縱遮蔽雙目,依然能鳥瞰遠方,這於他來講,根本不算事情。
他看得一清二楚。
一清二楚地看到白起在兩軍陣上的威嚴。
旁人看不出端倪,不過憑範雎的閱曆,他完全能從這種規模的戰役,從此冰山一角,展望出白起這座巍峨高峰的模糊輪廓。
在兵法上的造詣,範雎親眼所見,古往今來,能與白起相提並論者,就隻有一個人:
近千年前,統八百諸侯、運天下之兵滅紂興周的薑子牙公,呂望。
在前些天那不大不小的戰場上,這剛上任的秦國左庶長白起,他的能耐,已經不能用運兵如神形容。
那根本就是神。
“白起將軍。”範雎說。
白起還是在微笑。
“白起將軍!”範雎說。
白起哈哈大笑。
麵前的這位昆侖山的老仙人第一次真正為自己折服。
不過這都不重要。
管他究竟是哪個仙人,就算他是神上之神也都無所謂。
白起開心得哈哈大笑。
因為他征服了丞相的心。
“白起將軍,這隻是開端。”範雎也笑。
“隻是開端。”白起讚同。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範雎。
“半年。”白起說,“給我半年。”
“給你半年。”範雎卻什麼都不問。
白起又笑。
在軍帳中永遠擺著鐵樣的麵孔的白起將軍,現在竟然會笑得這麼開心。
僅僅因為相國開始信任他了。
白起並不是善於交談的人。
很不是。
但他還是對著範雎,有一句沒一句地談了近一夜。
說的全是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