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明來到春城市場。他買了三個尖椒一把香菜二兩裏脊,陳雁曦正等著他買回菜做香辣肉絲呢!這可是他最得意的一口。
“大爺!”
白天明回頭看時,是侄女兒白新燕。“大侄女兒,你啥時來的?”
“大爺,我來到這個城市一年多了。結婚後在農村沒呆幾天就來到了這座城市。開過服裝賣店,賣過糧油蔬菜,開過出租車。現在在這兒租了一個床子。”
白天明笑了,“大侄女兒造一陣啊!還是多麵手呢!”
“啥多麵手,都是城市裏的低端行業,沒有啥技術含量。大爺,你也知道,我念書時年歲小不知道用功,貪玩。我爸我媽也不重視。隨意帶帶拉拉初中畢業,算是沒有鬧個睜眼瞎。還能認識個城市路牌、商品物價。現在才知道讀書的重要性,咱不說考大學,找個好工作唄,起碼自己看個書看個電視劇能看明白裏麵的意思。輔導孩子學習也不至於費勁。當初進城也不全是為了發展自己,咱沒那個眼光,也沒那個條件,更沒那麼遠大的誌向。都是被這孩子逼進來的。特別是,有了自己的教訓,不能再耽誤孩子。就這樣稀裏糊塗進了城。這一進城不讀書可就憋屈大了。路牌街道分不明白,吃飯點個菜也不會點,讓人笑話。分析個啥事情也分析不明白。我就想,說啥也不能讓孩子再輸在起跑線上!大爺,我聽說這麼個事,你給我分析分析。現在市麵上流傳著這樣的一個事情,是真是假咱就不去求真了。咱就辨一辨哪個對哪個錯就行了。事情是這樣的:一個美國老太太貸款買了一套別墅。自己住進別墅,吃香喝辣逍遙自得。一邊還貸一邊住房,幸福一生;一個中國老太太口積肚攢大半輩子,全款買下一間50平米的小窩。自己在小屋裏平平安安消消停停的度過了餘生。大爺,你讀過很多書,也見過很多世麵。你說,是中國老太太做的對還是美國老太太做得對?哪個老太太的做法可取?”
白天明平和地說:“大侄女兒,這個故事我也聽說過。也仔細想過。不能說哪個老太太對哪個老太太錯。往大了說,這是涉及到兩種不同的文化觀念——東西方不同的文化觀念。往小了說涉及到兩個人的不同世界觀。我給你講個故事吧,你就明白了。古時候有這麼哥兩個,大哥叫趙本,小弟叫趙堅。大哥本分厚道,小弟尖滑靈活。真應了那句古話,一樹之棗有酸有甜,一母之子有愚有賢。一天當街來個賣豬肉的,小弟買了二斤。告訴大哥,外麵來個賣肉的,我剛買回來,你快去買吧!大哥趙本說,我不買,沒錢!小弟說,沒錢不會借?將來有錢再還唄!我就是朝二老髈家借的。趙本說:我不借,你不還呐!趙堅走了。就這樣,哥倆兩種不同的過日子方法。大哥是量米下鍋,量布裁衣;小弟是跟著形勢轉,沒錢就借,有錢再還。開始時,東鄰西舍串換來往,日子過得挺活潤。趙堅也是守信用,總能及時把錢還上。鄰裏鄉親也都信任他。可是,這年春天大旱秋天大澇,顆粒無收。趙堅家推不開搡不開,要賬的整天不離門。趙堅慢慢的適應了。他突然發現,耍錢是個來錢道,而且來的快。初出茅廬贏了,老婆漢子歡天喜地,欠人家的債也還上了。這更助長了趙堅的賭性,明天輸了,老婆漢子垂頭喪氣,互相埋怨。這讓趙堅的心裏很糾結。他媳婦一邊慫恿道:豁不出孩子套不住狼,就你這樣小打小鬧慢慢的還不讓人家給你銜拉光了。趙堅一想也是,不拿出勝敗在此一舉的決心能發大財嗎?他加大了賭注。仍然是時輸時贏。他贏錢心切,幾場下來,他被折磨得精疲力盡焦頭爛額。小臉焦黃,萎靡不振。他大哥依然過著衣食無憂平淡無奇的生活。咱們屯中也有這樣的人,有了就花,沒有就借,有了再還。隻要這個鏈條中的《借》與《還》這兩個環節不發生斷裂——即能《借》又能及時《還》,這種日子就能持續下去。可是,居家過日子,誰能保證永遠能借到錢,又能準時還上錢?有一處斷了,便會萬劫不複。弄不好家破人亡。這是多麼大的風險!中國人向來講究《量入為出》、《水不來先疊壩》成語叫《未雨綢繆》、《防患於未然》這樣就能使我們永遠生活在有準備之中、永遠立於不敗之地;反之,《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沒有在掂對》、《拆東牆補西牆》、《亡羊補牢》式的生活方式,總把困難和危機留給明天,憂心忡忡慌慌不可終日,那不叫過日子,那叫混日子——說得不好聽點,那叫混吃等死。回到開頭的問題,美國老太太享受著物質生活,享受的過程中帶著房貸的強大壓力活著;中國老太太過著省吃儉用的艱苦的物質生活,卻是無債一身輕,精神上無壓力。這二選一的問題,就看你能承受精神上負債的壓力,還是物質上能承受口積肚攢省吃儉用的艱苦生活了。要是我的話,我寧願住在自己的豬窩裏,也不負債住高樓大廈。但是,要是為孩子結婚,那就另當別論了。”
白新燕聽明白了,“大爺,我聽的意思是美國老太太和中國老太太的做法沒有誰對誰非,是兩種不同的生活方法。美國老太太享受生活,承擔風險;中國老太太量入而出量力而行,不給未來留負擔。就看你咋想了。”
“對。”
“大爺,你還在哪兒住呢?”
“啊,我在安居。不到大爺家去坐一會啊?”
“大爺,你看我這能離開人嗎?以後有時間再說吧。”
“我得趕快回去,你大娘等著做香辣肉絲呢。”
白天明出了春城市場,過了春城大街,迎麵碰見孫馬列從南走來。老同事見麵總有幾句家鄉話。
“你好哇!老孫。”
“你好!你好!老白。”
“你這是幹什麼去?”
“我剛從家出來,沿著大街向北走。走到西安大路,向西到和平大路,再從和平大路向南拐到晉西路,向東回家。這一圈下來足有500米。天天如此,風雨不誤,已經堅持六年了。老白,你現在還在哪兒住呢?”
白天明咽了咽唾沫,說道,“在萬昌街。道東不遠。租的房,搬過來不到一個月。”
老孫帶笑不笑,隻把那笑含在口和眼睛裏。“老白,這說起來了,自從你離開人口中學有二十來年了吧!你我都老了。你的身體還好,我前年得了腦血栓,算是治好了。打那以後,我就堅持天天鍛煉,天天走一大圈。感覺挺好,到現在沒犯過。我是十足又十足哇!”
“老孫,你恢複的不錯呀!你要不說,我都沒看出來!老孫,你是教政治的,我問你,看路邊飯店、燒烤店比比皆是,一到天黑日落,小商小販立刻活了起來。很是繁榮。一個個吃的大肚嘞得,光著膀子走路鴨子拽。我就想不通了,為啥吃那麼多?既費錢又對身體不好。沒聽醫生說嗎,肥胖超重都是病!他們這種生活方式是不是資產階級生活方式?任其泛濫下去能不能變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