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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明回到家時已經將近兩點。
“你這是上哪兒去了?咋這前兒才回來?”
“碰見了幾個早年人口中學的同事,一嘮就嘮到這前兒。”
夜幕降臨,晉西街燈火通明。路兩邊燒烤從店內一直延伸到門外人行道上,把個人行道擠得隻能一個人通行。向東望去,綿延近千米。吃貨們陸續進場,燒烤的糊香味彌漫著整個街道。白天明信步來到街頭,小夫妻麻辣燙映入他的眼簾。店門前停靠著幾輛“吃了麼”的摩托。
“大爺冒問一句,貴姓?”摩托前一位中年男子問。
“免貴姓白。”
“您是——,怎麼這麼眼熟?”
“我也有同感,似曾我們認識。”
“哦!我想起來了。在那個什麼小區來著?”中年男子欣喜道。“我們曾經同在一個屋簷下。”
白天明恍然大悟,“我也想起來了,您是肖占兵!我們曾經一屋住三家。您現在——”
“啊!在幹外賣,加入了《吃了麼》平台。掙平台的錢,收入也算穩定。隻要平台不倒我就不會失業。”
“挺好!挺好!雖說不是鐵飯碗也是瓷飯碗。有飯碗就比沒飯頑強。”
“大爺,你不知道,幹我們這行不亞於農村擼大地!比擼大地時間長,一天沒有拾閑的時候。接到單子馬上啟動。刻不容緩。遇到好說話的客戶還好,遇到刁鑽的起訴你,一個月的工資會給你罰去大半。”
“占夢幹啥呢?”
“她領著孩子回老家了。孩子上學了,她的戶口又不在這邊。大爺!我得走了,送晚了又要被起訴。再見!”
“再見!”
街麵上進入了高潮。年輕夫婦領著孩子的,單獨一個人的............
“我們這是濫竽充數,被大潮裹進來的!隨幫唱影。人家那個才是主流,沒白進城一回,考上了重點大學。我們這個是‘豆瓣的旅行——白走一趟!’啥也沒考上!米沒要來,把口袋還搭上了。”
是什麼人這樣放肆?這樣肆無忌憚!聲音又有些耳熟。白天明偷偷望去,啊!是楊在西老婆在說話,旁邊的那個女人在聽。似乎他們有同樣的境遇。白天明饒過這張桌躲在了暗處,以免見麵尷尬。但聽得更認真了。
那個女人說,“吃虧占香油是自己願意,不是人家把你綁來的。”
“那倒是。可是要不是大張口的招擇校生,我們能跑這麼老遠花著沒影的錢?結果啥也沒考上。就是騙老百姓兜裏那倆錢!說得好聽,‘不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這下倒好,是沒輸在起跑線上,輸在了半途中。輸得更慘!把褲衩都輸光了!這六年,我們要是在家踏踏實實地幹莊稼活,媳婦錢都掙出來了!”
“你就別後那個悔!這世上沒有後悔藥。”
“不是我後悔呀!你說這不是明明騙咱們嗎?老家學校一文錢不用花,跑這麼老遠花了近萬元,結果鬧個白熬毛。咋心思咋不是滋味!”
“千不對萬不對,一是怨孩子,你半斤八兩自己不知道?二是怨家長,你孩子啥樣你不清楚?”
楊在西老婆撒起潑來,“老胡你說這個我咋那麼不願聽,那國家一放開,孩子可以自由進城選擇學校,你是孩子你不心長草啊!他知道自己能考上考不上?孩子一作,哪個家長能受得了?本來各家各戶就這麼一個玩應,這個時候又不好,跳樓的、跳湖的、跳橋的多嚇人?你敢不依呀!挺脖子挨刀你也得依!”
“咳!你說的也是。咋地也沒好!就這麼一個孩子就整不好了,這要是像過去孩子多的還把人整死了。我媽生我們姐弟三個也沒操這麼大的心!”
“還說那個幹啥,我媽生我們兄弟姐妹五個,哪個也沒讓我爹我媽操心費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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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新穎來了,“爸,薑豔小學畢業了,我想讓她到城裏擇校。他們那個班不少同學都到城裏來了。說啥也不能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他爸沒念過書,不知道學校的重要,不支持她進城。你說呢?”
白天明理直氣壯,“叫我說,就在人口中學,守家在地。是金子在哪兒都會發光!要是爛泥到哪兒都扶不上牆!”
“爸!你說的話咋那麼不好聽!叫你那麼說,好學校和差學校一樣了唄?千裏馬要是餓在槽頭,她也長不成千裏馬。”
白天明態度緩和下來,“老閨女,不是爸爸不支持你,你和你大姐家不一樣。你說薑豔到城裏來念書,擇校費就是一筆不少的錢,而且又要租房、這個費那個費說不到念不到的不知還得多少錢。這還不說,你是不是還得陪孩子?家咋辦?這裏麵事就多了,你考慮了嗎?”
“爸!困難是有的。可是孩子念書是大事。和孩子念書相比,這個費那個費、家咋辦等等都是小事,不能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不能讓孩子成人後,像我和他爸一樣為了工作東跑西顛,而我無能為力一點忙幫不上,隻能在一旁默默地掉眼淚。”
白天明深深的自省,當年要是肯低下頭求齊國華幫幫忙,過了體檢這一關,憑老閨女的成績肯定能考上中專。自然有了工作,就不是今天這個樣子!老閨女,都是爸爸對不起你,當初錯誤地認為,你身體不好,長大找個好婆家,平平安安過一生。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是爸爸誤了你的前途!誤了你的一生!
“老閨女,既然決心讓薑豔進城,爸爸支持你!不能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