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當年的河灣村(3 / 3)

那時,各家子女眾多。平平常常都有四、五個孩子,多的有十個。我大姨家就是六男四女。鄉下人雖然沒錢,日子過得挺逍遙。他們似乎並不怎麼向往“錢”,有吃有喝就是好日子。對吃喝的要求也不高——苞米麵大餅子、高粱米飯。是家常飯;冬天,土豆熬酸菜,夏天,土豆熬豆角,大蔥蘸大醬是家常菜。苦春頭子則是婆婆丁小根蒜,三四月苣蕒菜也上桌了。這就是他們的生活,樸素而簡單,純淨而健康。在白天明的記憶力,小米飯是最不愛吃的,沒有好菜是不吃小米飯的。那時沒有糧店,吃的糧食都是自家種的。鎮上後來有個糧店,糧食也不外賣。是賣給非農業戶的。他們拿著糧食本可以買回大米和白麵。似乎比農民吃的要好一些,可農民不饞也不羨慕。屯子裏搬進來一位老師,恍惚記得他叫劉鳳舉,兒子叫劉春書。他掙的是現錢,吃的是領糧。然而卻沒有換來人們的崇敬和羨慕,相反卻引起人們的非議和鄙視——劉家的老爺們兒啥也不會幹、幹啥都沒勁!也沒有自己的房子住,住在親戚的裏屋!屯中人沒有瞧得起這個不會務農隻會教書的大老爺們!甚至流傳著家趁二鬥糧不當孩子王的順口溜。小孩子也欺負人,看見他的兒子就喊:劉吹豬!屯中人很少與劉鳳舉有來往。在屯子裏他成了一個另類,被人們無意識地孤立。那時,白天明大約十來歲的樣子。把這些現象加上自己的理解、看法形成的印象,深深地埋在自己的記憶力。至今不忘。那時,沒有“尊師重教”的說法,更沒有尊師重教的氛圍。莊稼人自己不識字對孩子念書更是漠不關心毫不重視。屯子裏偶然有個在城裏住地方的,人們也不羨慕,甚至覺得沒啥了不起的!屯中三秧子的外甥每年暑假來鄉下姥爺家玩,孩子們會一窩蜂似的起哄——街(gai)溜子來啦!現在想來,兒時的我們對城裏人抱有多麼大的偏見——認為城裏的孩子都是好吃懶做不勞而獲的二流子,跟屯子裏的賴國安是一路貨色。他們梳著分發頭抹著頭油,嘴裏叼著煙卷,穿得溜光水滑,在屯子裏東頭走到西頭,西頭走到東頭。卻不願意幹活。這就是屯中人給二流子下的定義。那時的認識有正確的也有不正確的。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都是真實的、無邪的!

白天明漸漸的大了。對讀書有了新的認識,鄉下人的觀念也發生了重大轉變,不在固守著“種啥吃啥、老守田園、啥也不如種地種土”的傳統觀念。開始羨慕讀書人、羨慕城裏人!鄉下青年開始考入城裏學校。也給其他學生樹立了榜樣。做有知識有文化,有社會主義覺悟的,德智體全麵發展的新型勞動者,是他們的向往和追求。農村的思想文化出現了新的麵貌。

鄉下人有兩件大事,蓋房子和娶媳婦。鄉下人講究蓋房子,解放後,居者有其屋。家家戶戶都有自己的房子。在農村,你要是沒有房子,那純粹是懶蛋子。勤快一點的人也不會居無定所。農村人蓋房子就是為了自己住,他們不會想用房子賺錢。即使你想賣房子賺錢,也沒人買。在農村裏,從來就沒有房地產生意。從來沒有!

農民蓋房子,既簡單又容易。誰家兒子結婚需要蓋房子,跟隊長說一聲。隊長會指定房場。然後,生產隊會用馬車拉土把房場墊高。生產隊社員會無償的幫忙。脫坯、壘牆、豎架、上箔、苫草上瓦。前前後後不到十天。這裏麵房場土地不花錢,脫坯不花錢、碼牆抹泥不花錢,也就是木料、木匠工花倆錢。後來不用土坯了,改用紅磚水泥。比原來用錢多一點,多了買磚瓦石塊鋼筋木料錢。蓋四間房也用不了五萬塊錢。都說農民小農思想嚴重、自私保守,可農民人情味十足。一個屯住著,即使沒有親戚關係,也會旁征博引扯上關係。實在扯不上,也會根據年齡硬加上關係:同齡的,男的稱兄道弟;女的根據其夫叫嫂子或者妹夫。未婚的同齡或年齡相仿的女人稱呼其姐姐、妹妹。總之,在這一風俗下,屯中人相互間都有倫理稱呼。大家都是親戚。

除了蓋房子,就是娶媳婦。屯中人有“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傳統風俗。誰家的兒子大了沒娶上媳婦,會被笑話的。嘲笑之“打光棍子!”女的打了找不到婆家,會被說成”臭到家了!“兒女的婚事是家長的義不容辭的責任。家長不會不聞不問,甚至有的家長還會幹涉。屯中的長輩會自動的晉升為”月老“。月老們不但關心自家兒女,還會關心別人家的兒女。張家的閨女多大了?李家的小子十幾啦?他們主張門當戶對、量女兒配夫。不吭不騙一手托兩家。月老們信仰“寧拆十座廟不破一座婚。”思想解放雖然已經這些年了,鄉下人依然崇尚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古訓。依然遵守“休妻毀地頭等不義”的規則,不到萬不得已不會離婚的。

婚姻乃人生大事,含糊不得,怠慢不得、敷衍不得、貽誤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