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家的親戚(1 / 3)

白天明唉聲歎氣,“聽四弟說,大侄子新天現在也是朝九晚五的工作著。過去隻是聽說資本家殘酷的剝削工人,榨取工人的剩餘價值。沒成想,現在真的看到了。隻不過給他們換了一標簽,叫什麼什麼民營企業家。聽著舒服點。舒服點而已!有事有病請個假要再三考慮。聽四弟說,他都打怵將來一旦有個天災病孽,需要人送醫院甚至護理,兒子請不下假?咋辦?四弟當年大學畢業從來沒在請假上犯這麼大的愁。那時,大學生受到單位尊重和重視。常領導親自下車間走訪慰問,有啥困難?現在,沒人重視不說,有事有病請個假,你得在三考慮考慮,咋說,領導會否答應?家興不也是,當初大學畢業後,滿懷希望的參加了工作,一聽民營企業都覺得新鮮,是個掙大錢的地方。可是,一到單位,小夾板就給套上了。你上廁所功夫都得請假。這還沒結婚呢!要是一結婚,誰家沒個大事小情,咋辦?說是民營企業,就是資本家工廠,原來我們還以為資本家是啥特殊樣呢!原來也是人!平平常常的人,和你我並無兩樣!前天,我碰見了我中學時代的同學霍和。他現在也是民營企業家——就是資本家。擁有一家工廠。它既不是專家也沒有過高學曆,就是抓住了改革開放的機會,發作起來。說良心話,他的錢來的也不容易。這三十多年來,也是日夜操勞苦心經營。我見到他時,穿著高檔皮鞋西裝革履,邁著社會步,叼著社會煙,說著社會話:久違!久違!你好!你好!我說,霍和,能不能把你那資產階級作風收斂一下?恢複到咱同學時的本來麵目!他收斂了一些,努力的降低著自己的身份。看得出他是認真的。可是,他那社會步、官場話仍然滲透著虛偽和狡猾。同學們普遍反感。齊國華背地裏斥道:土包子開花不認爹媽!對於霍和,我也理解。他不是有意彰顯自己,二十多年高高在上,接觸的都是領導層級人物,不能土裏土氣!養成了高傲的性格孤傲的品質。你讓他放下架子談何容易!人一旦形成某種架勢很難改變。我問霍和:忘沒忘記《萬惡的資本家》這句話?這可是我們初中時政治課掛在嘴邊的一句話。他不好意思的瞅著我冷笑道:我不是資本家,我是民營企業家。我說道淮南枳和淮北橘差不哪兒去!隻不過一個甜點一個酸苦點。程度不同,都屬菊科。他說,我可沒那麼黑心,你問苗團?他一直在我那幹。苗團立即回應:是。苗大哥一直待我如親兄弟!苗團的話或許是真或許是假,沒有考究的意義。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別人豈不是多管閑事瞎操心!半天,霍和說道,資本家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這話不假,誰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霍和的錢來的也不容易,霍和的工廠建的也不容易,冒著風險付出心血,得來確實不易。霍和擔著資本家的罵名、剝削同學的吸血鬼的名聲似乎還有點冤枉。他沒剝削著別人,他是在收回成本。可是,他的兒孫卻是享受著老子一勞永逸創下了江山,名副其實的剝削了。霍和既是剝削的溫床又是剝削的跟!同學們罵他恨他似乎又一點也不冤。”

陳雁曦道:“你就別煞費苦心琢磨啥是剝削啥不是剝削了。誰分得清?就像那小雞剛抱出來,還沒發育成熟,誰分得清是公雞還是母雞?狗崽子和狼崽子小時候誰能分得清?隨著越長越大差別就逐漸顯露出來,本性才能逐漸暴露出來。萬事萬物都是一理,小時候分不清看不出來。大了才逐步一目了然。小孩子一生下來,誰長大能孝心,誰是不孝逆子,隻有成人後才能看出,甚至要等到爹媽老時才能看得出來。”

白天明猛然道,“你的話還真發人深省,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是一對雙胞胎。剛出生時,哥倆還挺和氣。哥哥幫著弟弟弟弟幫著哥哥,哥哥離不開弟弟弟弟離不開哥哥。長大後,特別是在晚輩身上這種情意基本沒了。資本拚命地剝削窮人,窮人也看出了資本的醜惡嘴臉。兩人對立起來,於是產生了階級鬥爭。盡管有時也談判也將和,可是矛盾變成了仇恨。根本消除不了。無產要求把工廠收歸公有,本錢退回給你,資本說,給我本錢不幹,我這個是已經下蛋了的雞,你給我雞雛錢我不幹!兩人談不攏,不肯讓步,於是,還是打了起來。看來,階級問題隻能通過階級鬥爭來解決,好說好商量的根本解決不了。關鍵時刻還是拳頭說了算!”

陳雁曦歎了一聲,“說一千道一萬,歸根到底還是錢財問題。我爹他們那一輩親哥三個。我爺爺在世,各三個還能在一起是個大家庭。我爺爺是當家的,主管著家裏的一切,家裏的一切都是他說了算。這在當代人很難理解,怎麼全家人咋就都聽他的呢?用現代人的說法就是在家庭文化中已經形成了一種風俗和習慣——長輩當家。現在盡管沒有眾兄弟姐妹,沒結婚之前也是父親當家。結婚後另起爐灶,又立新家,周而複始。這是中國人的傳統,也是中國人的習慣。扯遠了,再回到我爺爺那時候。我爺爺有病臨死前,把三個兒子叫到跟前,留下遺囑,我爺爺死後,我大爺當家。繼續維持著陳家的基業。那時,婦女沒有發言權,老娘們啥事不敢參言,隻能咬草根眯著,好賴話不能說,不敢支聲。剛開始那幾年還挺好的,沒過五年,我二大爺張羅分家,我奶奶說話不硬撐,再加上新思想的影響,大家庭在走向滅亡,這也算是曆史的發展趨勢吧!我們家就這樣分了。當時是請的我大姑父、二姑父、屯中三爺,他們三人作為證人。我大爺生在前頭長在前頭,從小就跟著我爺爺下地,又是少當家的,分得的土地最多二十八坰;我二大爺分得土地十八坰;我爹分的最少,分得五坰。一個家就這樣分了。我二大爺貪得無厭,就說她大哥分的地多,哥倆你一句我一句爭得不可開交。我大姑夫和我二姑夫分別站在我大爺和我二大爺一邊,三爺不持立場。眼看兩邊打起來了,我二大爺一棒子打在我大爺肩膀頭子上,稍微再偏一偏就打在腦袋上,不說打出鹵汁也得腦震蕩!全家人都嚇傻了。次年就土改了,我大爺化成地主;我二大爺是富農;我家是中農。因禍得福,若是我家也平分土地,豈不也成了地主或者富農?豈不也成了專政對象?我二大爺也老老實實的低下了頭,任人鬥爭!分家時的勇氣再也沒看見。現在想來,哥三個,親哥兄弟,庸乎土地差點打出人命!說實的我二大娘、我大娘人家可沒參與,這純屬我大爺、二大爺哥倆的事。可見,在金錢土地麵前,哥也不是哥了弟也不是弟了。在財產麵前,哥兄弟都豁出命來,你想想,若是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發生鬥爭還不你死我活?”

白天明聽著也受到了啟發,“你大爺二大爺因為家有土地車馬,是大戶人家,分家打仗互不相讓還有情可原,你看我加呢,房無一間地無一壟,我大爺和我爹就哥倆還張羅分家呢!那年正趕上土改,我大爺被選為貧農組長,在工作隊的領導下主持分地。分完地,我大爺就張羅分家,我奶奶不同意也沒辦法,還是分了。搬到老丈人那屯子去了。沒過上二年,過不下去了,又搬了回來。我奶奶沒有吱聲,我爹心裏不願意嘴上沒說啥,畢竟是一奶同胞。我媽心裏不願意,嘴裏不敢說。不久,我大爺得病死了。我大娘令這一女一兒回娘家去了。聽說,後來家給拿屯子老董家,又生了一個男孩。後來,由於占地,有回遷樓房和資金補貼,大娘單獨做出決定,把回遷樓和資金補貼款全部給了小兒子,理由是,這是董家的土地,雖然懂老漢已經去世多年,我不能昧著良心把這筆財產分割給兒子一部分。還對大兒子說,你是媽帶到董家的。董家把你養大又娶了媳婦,你該知足了。兒子說,是,小時候他養了我,長大後,我連書都沒念就參加了幹活。這個家的財產也有我的一份。那塊地也曾有我的一份。母親說,就這麼定了,你啥也別說了!這種明顯偏向,讓大兒子忍無可忍又毫無辦法。隻能領著媳婦孩子懷著憤恨遠走他鄉。後來聽說,大娘死了。她的老兒子提出可以讓他母親和前夫並骨。再後來聽說,由於沒人管理,讓兩個閨女把骨灰盒埋在了一個荒地格子。具體地點隻有兩個姑娘知道,如今我的叔輩大姐已經去世,二妹和我同歲,也都七十七了。不知道狀況如何。她若沒了,大娘的骨灰地點就沒人知道了。咳!人情冷麼到何等地步!為了財產,無論老少,親個兄弟也要撕破鼻子撓破臉,甚至打得頭破血流。人啊人!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古人說的沒錯,古今莫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