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柴犬的身影迅速遠去,消失成一個黑點。遠山青黛,有些幽深的高山中似乎傳來一聲狼嘯。
隱隱約約似乎能聽見“咩咩”的羊叫聲以及牛馬聲。在山坳間露出些許房屋的村莊在群山環繞中靜靜地冒著炊煙。已是傍晚時分,好像牧童們趕著牛馬要回家了。
連樂有些新奇地聽著這個陌生的世界傳來的一切聲音。未發育完全的耳膜並不能準確的辨別各種聲響,卻憑她的思維能夠想象出幾十戶人家在群山包圍的盆地中安靜地過日子的場景。
也許她就是其中一戶人家剛出生幾個月的女兒。從她這幾個月朦朧的記憶中來判斷,自己出生的那戶人家並不非貧苦,那為什麼這麼狠心地把自己丟棄的山上的櫻樹下呢?她突然感到有些傷感,無論如何,自己如今已經是一個被遺棄的嬰兒了。
腦子裏胡亂地想著很多,眼珠子骨碌碌地轉動著,卻正好撞上深若幽潭的眸子。
連樂看著眼前的彼岸,被他俊朗的臉給迷住了,眼神定定地落在彼岸臉上,不向其他地方遊離。
彼岸依然淡淡地笑著,仿佛在自言自語:“你果真與其他嬰兒不一樣。我們真的要帶上你麼?”聲音有些邈遠曠蕪,空靈飄然。
想來想去,彼岸覺得帶上嬰孩實為不妥。一則自己和木柴犬此次人間之行是來收服那些投生於人間的狐妖的,如今那些狐妖們已經從輪回之道幻化成人形。此次人間之行,必將不少遭遇叵測。帶上這個嬰孩,不僅得對付敵人時還得騰出心思來照顧她,多有不便;二則嬰孩跟著他們終究不大安全。更何況,他此次來更主要的目的是尋找一個人……
於是,彼岸便決定趁著木柴犬還沒回來,趕緊把這個嬰孩給送到一戶好人家收養,也算是給她找一個好的歸宿吧。總比跟著他和木柴犬整天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強。畢竟她隻是一個凡人。
彼岸抱緊了連樂,便往遠處的村莊方向走去。清風吹過,長發飄飄,絲絲縷縷拂過連樂嫩嫩的小臉上。連樂隻感覺到一陣清爽掠過,臉上有著幾份癢意。她咿呀咿呀地叫著,嘴裏冒著小氣泡。
這時,彼岸的手指似乎被繈褓裏一根細細的線給纏住了。他輕輕扯出繈褓裏的一根紅線,隻見紅線的另一端上係著一塊中指長短的象符形狀的白玉。他捏著紅線,看著握在手中的白玉,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連樂滿眼疑惑,她伸出小手,欲去抓白玉。
彼岸突然用手擰緊白玉,隻見手指間有微微的一道白光閃過,象符形狀的白玉頃刻間變成了一柄令符。
“你身上怎麼有地府的斬妖令?”彼岸輕輕地問道。看著懷裏的連樂思索片刻後,感歎道:“或許在地府,它曾救過你的魂;可如今你把它帶到人間,必將會是一場劫。”不禁對這可憐的嬰孩憐憫起來。
連樂想起了在輪回之界時劈了天狐王一令之後,被一小狐妖推入轉世之道的情形,便哇哇大哭起來。
也許是那時忘了扔掉的,竟然投胎把它帶到了人間。
或許正是因為這個跟著一起投胎過來的東西,所以她才會被家人誤會為不祥之物而遭遺棄的吧。
她欲哭得更加厲害,因力氣已經消去大半,哭聲漸漸軟了下來。
而彼岸似乎明白了什麼似的,收住了朝村莊方向前行的腳步;小心翼翼地抱著連樂又慢慢地往回走著。
他終究是下不了決心。一想起木柴犬回來時失望的表情,以及懷裏這個可憐的嬰孩,他的心就不由得軟了下來。有時候,他痛恨自己的這種軟弱。
“造孽啊,造孽啊!”他邊走邊感慨道,對懷裏的嬰孩更加小心翼翼地照料著。
這時,山間突然刮起一陣大風,樹枝在風中搖晃著,尚還翠綠的樹葉被強風“嘩啦啦”地吹落一地。
疾風在耳邊馳過,隻見彼岸垂在長袍上的如烏玉般的長發在風中飄飛著,廣袖翻滾著。他清冷的眼神瞬間變得有些犀利,如同脫離運行軌道的星辰,摩擦著真空“叱——”地倏忽而過。
“要發生什麼事情麼?”連樂心想著。她緊張地屏住呼吸,小小的鼻孔翕張的幅度近似成零。她似乎感覺一股陰森的氣息正在逼近。
“高貴的彼岸神子,什麼風把您吹到這裏來了?”一個邪魅的女聲從耳邊傳來,隨後是肆意的大笑。
彼岸微微側眸,瞥見身後不遠處有些妖豔的女子,嘴唇輕抿,不屑地說:“我還以為是哪方妖孽呢?原來是風月洞白狐如月。上次沒有把你收住,是我的失誤。這一次……”他微微眯眼,一道寒光在眸子間閃過,“絕不放過你!”
白狐如月更加肆意地笑了,她微閉著有些魅惑的眼睛,用舌頭舔舔皮毛,“您以為我還是當年那隻小白狐麼?我這次可是要吃定你的。”聲音如沾了蜂蜜般,又甜又蜜。而彼岸早已按耐不住心中的厭惡與怒氣,甩出幾條紅色長絲帶,如利劍直刺、又如翻卷的巨浪般湧來。白狐如月媚眼如絲,一陣長長的狐鳴,白色忽明忽暗地躲閃著。
彼岸和白狐鬥爭著,紅白一陣糾纏。連樂隻感覺一道道寒光時不時地在眼前劃過,千萬不要傷到我啊?她懸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祈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