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序言(1 / 2)

麵對世宗同誌的幾大包八大卷近四百萬字日記,我先是驚愣,繼而讚歎,終於不由得衷心敬佩了。從十幾歲的學生,直到如今年過花甲,四十五年來,能夠—天一天堅持下來,鍥而不舍,點點滴滴彙成大河,沒有堅韌不拔的毅力和恒心,是難以做到的。

世宗出生於日寇強占關東大地的後期,兩歲時聽到抗曰戰爭勝利的爆竹聲, 在東北戰場的炮火硝銦中度過動蕩的童年,迎來紅旗招展、鑼鼓喧天的盛大節日。在祖國欣欣向榮、個人心情歡快的背最下開始寫日記,先天地便注入了同曆史息息相關的氣息。何況,20世紀的下半個世紀,是極不平凡的年代,我們這一輩人和比我們略略年輕幾歲的人,生正逢辰,有幸 趕上了終生都不會忘懷的風雨陰晴,坎坷曲折,也都必然地烙下了歲月的印記。 這樣一部日記,即使從一條街道、一所學校、一座軍營、一次集會、一次訪問, 即使從個人的小小側麵,隻要確實是苒實地記下所見所聞所思所感,它必然就具 有曆史的意義,起著“從一粒沙看世界”的作用。

說起日記,不由得勾起許多感慨。

日記從來就是我國悠長文化史中一個有獨特功能的寶貴部分。唐宋以後,一些政治家、官吏、學者文人,愛用日記(或筆記)汜下自己從政、治學、交友、行旅的種種經曆見聞,日積月累,斐然成章。唐代李翱的《來南錄》、宋代陸遊的《入蜀記》,都是文字優美的散文作品,明代大旅行家徐弘祖的《徐筏客遊 記》,傳誦至今,被譽為“古今遊記之最”、"千古不易之書”,不僅有散文、遊記的文學價值,也有地質、地貌等等方麵的科學價值。到了清代,作者數目曰漸 增長,從官吏文人直到平民百姓,愛寫日記的人越來越多。光緒年間李慈銘的《越綬堂日記》,以記形式寫三十五年間的讀書心得,涉及經史百家,長達六十冊之多。那些日記作者當時未必都存有編史立傳的宏願,但因記錄翔實,不作塗飾,有一說一,有二說二,或長或短,或詳或簡,多多少少留下了本朝本代有關政治、軍事、經濟、文化、教育、科學、技藝、典章製度、詩文歌賦以至山川風物、人物軼事等等方麵的資料,上自政壇大事,宦海風波,冤獄巨案,料舉秘聞,下到街談巷議,閭裏瑣聞,隨意寫來,就如掌泥鴻爪,從細小側而為歲月留下痕跡,自然也就客觀地記下了曆史宏篇的一行一句甚至一個字。唯其真實,所以具有不可替代的價值,也成了曆史學家重視的資料。文人作家的日記,同樣為研究者視為珍寶,比如有的魯迅研究家,大約都將《魯迅》八十萬字耳熟能詳、如數家珍了。

然而,在相當長的政治生活不正常、政治運動頻繁的年月,曰記也會遇到意外的厄運。這種純屬個人自由、個人隱私範圍的文字,竟然也忽然成為一個人的“罪證”。這個年代,對一個人的審查、批判,除了他的發官、文章,甚至親友冏事間的閑談,都可以成為材料,而記和書信,更被認為是“最過硬”的材料為了取得這類材料,不惜運用抄家、非法搜查等等違法手段,恨不得掘地三尺,尋找零篇片紙。個人權利被摧殘殆盡,民主法製蕩然無存。有些違法獲取來的汜書簡,居然還可以被引用在批判文章中,堂而皇之地公開刊罡在報刊上,甚至 作為定案判罪的證明材料,長期為害記作者。這就同明清以來的那些著名的 “文字獄”常從日記中搜尋罪證相去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