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感到欣慰的,這類無法無天、違法亂紀的惡行終於逐漸斂跡,雖然也還有一種人熱衷於從字裏行間、蛛絲馬跡去發現微言大義,費盡心機幹告密舉報的勾當,但是畢免不得人心,為人所不齒的。記終於詼複它在人民生活中的正常位置,越來越引起人們的興趣,認識到它的價值,因而也越來越受到社會的尊重。逐漪風起雲湧的民間報刊中就有專門的《曰記報《日記》雜誌,研究古今日記的學者常有著作問世,有人還提出創立“日記學”,這部是好消息,是文化建設中實實在在的好寧。在這樣的氣氛中,《胡世宗日記》能夠出版,無疑是一件大事。尤其是它出自一位解放軍軍官、一位詩人之手,不是什麼高官大婉, 也不必請人捉刀,它的真實性是毋康置疑的。
世宗說這幾大卷日記也是他個人生命的長征史,是文字的長征。這"長征”二字,引起我同他有一段長征路上共同經曆的回憶:三十年前的1975年10月,“文革”後期,鄧小平同誌受命於危難動亂之際,決定重紀念中國工農紅軍長 征四十周年,《人民日報)雖然在江青一夥控製下,也不得不迮織力量撰寫有關稿件。世宗當時作為“工農兵通訊員”正在我們人民日報文藝部幫助工作,我們兩人編成一個小組,去雲南、貴州采訪紅軍長征事跡,任務是寫幾篇通訊,作為 一篛長通訊的一部分。我們兩人在昆明軍區政治部一位參謀的涪同下,從昆明乘車去祿勸縣,由當地人武部一位彝族同誌楊科長領路,沿著當年工農紅軍主力部 隊行軍路線,直奔金沙江皎平渡口。一路翻山越嶺,經村過寨,楊科長為我們打前站,向我們介紹地方風俗,在驚心動魄的金沙江濤聲中爬上渡口木樓,訪問三位擺渡的大爹,聽他們講講四十年前撐船送紅軍渡江的故事,還過江到對岸岩洞據說是當年紅軍渡江臨時指揮部〕睹仰一下,又沿山路往回返。兩天後趕因昆明,轉赴責陽,經烏江去遵義,過婁山關到匹渡赤水的舊戰場。半個月中,我們兩人一路感受老一輩革命戰士的艱辛征戰,也得到豐宮的滋養。這半個月,是我平生兩次最難忘的經曆之一,另一次是四上共岡山。然而至今我除了祿勸縣和楊枓長及渡口三位大爹以外,其餘村寨和遇到的鄉鎮千部的名字一概都忘汜了。非常難得的是世宗竟然將這半個月的行程都洋詳細細地記在汜裏,地名、人名都清清楚楚。有兩夜我記得睡在村寨屋頂上,無月無星,無燈無火,想必是第二天他追記下的。詩人並非一切都浪漫,還是個用心很細、用筆很勤的人。細瀆世宗複印給我的那半個月的曰記,情景依然,仿佛又回到三十年前那一段心情激動、忘卻當時一切頰惱困惑的日子。即使僅僅為了這一點,我對世宗和他的曰記也充滿了感激之情。
這部日記,是世宗從學校到軍旅到文壇的生命長征史、心靈長征史,充實而多彩。世宗才過花甲,還有長長的人生旅程等著他去走。如果說長征,那等於剛過了金沙江皎平潑.前麵雖然未必會有香山草地,但是還遠未到達直羅鎮。自然,也還有幾大卷豐萵多樣的日記等著他繼續寫下去。我衷心盼望他、期待他接著往下寫,雖然到下一部出版時,我大概讀不到了,但是很多很多後來人肯定能讀到,曆史肯定能讀到的。
2006年早春二月 袁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