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這株大樹兩百碼的地方,有一條小溪橫過路麵,流到一個沼澤很多,樹木茂密,人稱威雷澤的地方。溪上有幾根並排的粗木頭,算是一座橋。在路的那一遍,小溪流到樹木裏去的地方,有一叢橡樹和栗樹,上麵布滿了密密層層的野葡萄架,遮得那兒好象洞壑一般的陰森。要走過這座橋,可是一場極嚴重的考驗。那地方正好是不幸的安德烈被擒的地點。當時,那些身強力壯的義勇騎兵,就是埋伏在這些栗樹和藤葛的掩蔽之下,出其不意地把他抓住的。自從那時以後,大家一致認為這是一條有鬼怪作祟的河流,一個小學生如果在天黑以後必須單身經過這裏,他心裏總是害怕極了。

他一麵向小溪走攏去,一麵心裏撲撲地跳。

不過他還是鼓足了全部勇氣,一連對他那匹馬的肋骨踢了十幾下,打算飛快地衝過這座橋;可是,

這匹別扭的牲口非但沒有開始向前走,反而來了一個橫動作,朝樹籬奔過去。這一耽擱,伊卡包德心裏更害怕了,他於是把另外一麵的韁繩猛力一抖,用其另一麵的那隻腳拚命地踢起來。

一切都是白費力氣。他那匹馬,說句實話,倒真是驚動起來了,但它卻竄到路的另一麵,衝進一片荊棘和赤楊叢生的密林。這位教書先生隻好把鞭子同後腳跟,雙管齊下地打在老“火藥”餓瘦了的肋骨上麵,打得它不停地噴著鼻息直往前奔,不過,

它剛剛走到橋頭就猛地停住了四條腿,差一點弄得這位騎師倒栽了出去。

就在這個時候,橋旁邊的爛泥地裏有個沉重的腳步聲音,一下子衝進了伊卡包德靈敏的耳朵。

他看見在樹叢的暗影裏麵,在小河的岸邊,好象有一個巨大的、奇形怪狀的、又黑又高的東西。它一動也不動,但又似乎象一個巨大的怪物,聚精會神地埋伏在暗地裏,準備一下子撲到這個過路的旅客身上。

這位大驚失色的學究嚇得頭發都豎了起來,怎麼辦呢?回頭飛跑已經太晚了,再說,難道他還有本事逃出妖魔鬼怪的手掌嗎?如果它真是妖怪,難道他不會駕風嗎?因此,

他就鼓足了勁,表示一下他的勇氣,結結巴巴地質問了一句:“你,你,是,誰?”他沒有得到答複。於是,

他就用一種更為緊張的方式,重新質問了一下,仍然沒有答複。於是,他就再度捶打起頑固的“火藥”的肚子,一麵閉上眼睛,用一種並非自願的熱忱,大唱起讚美詩來了。剛唱著,那個駭人的黑簇簇的東西就行動起來,向前一搶,彎身一跳,到了那條路當中,盡管夜色那樣陰暗,但是,這個不知來曆的東西的形狀,現在還是可以大致看清楚的。他好象是一個身材巨大的騎兵,騎在一匹強大有力的黑馬上麵。

他並沒有什麼跟人為難或者討好的表示,他隻是倨傲地在這條路的一側,順著老“火藥”的瞎眼那一麵慢慢走著,這時候,老“火藥”的那種受驚的樣子和頑固的性情,已經都過去了。

伊卡包德一來對這位奇怪的半夜裏的同伴本無好感,二來又想到了布魯姆.骨頭跟那個騎馬飛奔的赫賽人的一段冒險經過,這時就催動了他的駿馬,打算把他甩在後麵。可是,那個陌生的家夥也催動他的馬以同等的步伐前。伊卡包德於是勒住馬,讓它走著小步,想掉在他後麵,不料那個家夥也是這樣。他心裏開始覺得氣餒了。他打算重新用力唱起讚美詩,可是,他的焦渴的舌頭卻粘在上顎上麵,連一小段也唱不出。這個糾纏不去的同伴的陰森,固執的沉默之中,有點神秘可怕。這裏麵的道理不一會就很恐怖地搞明白了。

登上前麵的高坡的時候,這位同路旅伴的身形,在天空的背景裏映的十分清楚,他又高又大,裹著一件黑鬥篷,伊卡包德這才嚇得半死地瞧出來他原來沒有腦袋!可是,叫他更加恐怖的卻是,他又看到那顆本應該安在肩膀上的腦袋,卻給吊在身子前麵的鞍頭上麵。他恐怖到了極點,隻好象雨點似的在“火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