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比起接下來的關於鬼怪和幽靈的故事,這一大堆掌故就算不了什麼了。附近一帶的這類珍聞,非常豐富。鄉土的傳說和迷信,在這種四處都有屏障安居已久的幽僻農村裏麵,一向流傳得最為旺盛。不過,對於占我們鄉村人口絕大多數的那許多流動的人群來說,這些珍聞卻總是被他們糟蹋得不值錢。除此之外,在我們的大多數鄉村裏,妖魔鬼怪也根本得不到鼓勵,因為他們總是還沒有來得及在墳裏睡完頭一覺、翻個身,他們的活著的朋友就已經從這附近旅行到別的地方去了;所以,等到他們晚上出來巡夜的時候,也就沒有什麼可以拜訪的熟人了。大概這就是除了我們那些建立已久的荷蘭公民群居的地方以外,為什麼我們從來難得聽到鬼怪的緣故吧。
不過,神怪故事所以在這一帶如此流行,它的近因,毫無疑問,還是因為它就在睡穀附近的緣故。甚至從這種鬼怪作祟的地方吹來的風也都帶著感染力,它簡直把那股多夢多幻想的風吹得每一塊地方都受了他們的感染。
當時,凡.塔賽爾家裏,正好有幾位睡穀裏的人物也在場,他們於是照例傳播了許多荒誕神奇的傳說。他們講了許多駭人聽聞的故事,談起附近有一株大樹,當年,不幸的安德烈少校(16)就是在它下麵給抓住的。據說,有人還看到同聽到了鬼送殯、鬼哭喪之類的故事,出現在這株樹的周圍。同時,有些人還講起了那個穿白衣服的女人,怎樣在烏鴉山的陰暗山穀裏作祟,怎樣常常聽到她在冬天晚上暴風雪要來之前,據說,她原先就是死在那兒的雪地裏的。然而,這些故事裏最主要的部分,還是轉到了大家歡喜談的那個睡穀裏的妖怪—無頭騎兵。最近有好幾次都聽到了他在四鄉巡邏的聲音。據說,每天晚上,他都要把那匹馬拴在教堂墓地的墳堆當中。
這座教堂,由於環境幽僻,仿佛向來就是怨鬼最愛作祟的一個地方,它坐落在一片小山崗上麵,周圍盡是刺槐和高聳的榆樹。它的清白的粉牆從樹林子裏羞答答地一閃一閃,就像基督徒的純潔麵孔從隱居地方的綠蔭中微露的笑容。斜度緩和的山坡直通到一片銀光閃閃的水麵,岸邊有許多高樹,從高樹當中可以窺見哈得遜河岸上的青山。
一個人隻要瞧見它那長滿青草的墓地,看到陽光這樣安靜地照射在上麵,他準會想到,至少在這種地方,死人總應該可以安眠九泉的了。教堂的另一麵,有一片廣闊的、長滿樹木的山穀,其中有一條大山澗在亂石和倒下來的樹幹當中奔騰咆哮。澗水又深又黑的那一段,離開教堂並不遠,上麵原來有一座木橋。通到橋的那條路和橋本身都在枝葉層層的大樹蔭蔽之下,使得它在大白天裏,也顯得非常陰鬱,如果在晚上,那簡直黑得可怕。
這是那個無頭騎兵最愛來往的一個所在,人們常常會在這兒碰到他。當時講的那個故事,是關於老布勞威爾的一個掌故,說的是這個極其邪門外道,最不相信有鬼的人,怎樣碰到了那個騎兵在蹂躪了睡穀之後回來,他怎樣不得不跟在後麵追趕,以及他們怎樣飛躍過荊棘同矮樹,山坡同沼澤,而等到他們奔到了橋頭,那個騎兵卻突然變成了一具骷髏,把布勞威爾一把扔到澗裏,然後在霹靂聲中,躍過樹梢,一下子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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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故事立刻被布魯姆.骨頭的險遇蓋過了,他講的那段險遇比上麵這一段還要神奇驚險三倍,他一點也不把騎馬飛奔的赫賽人放在眼裏,隻當他是一個惡名昭彰的騎師。他一口咬定說,有一天晚上,他從附近的星星村回來,這個半夜裏亂跑的騎兵追上了他,他於是提議和那個妖怪比賽一下馬,賭一碗混合酒。
他本來會贏過這個妖怪的—“冒失鬼”不知要比那匹鬼馬快多少倍—不過,他們剛奔到教堂旁邊的那座橋,那個赫賽人就開了小差,化作一道火光不見了。這一大堆故事,都是用一種含混的、人在黑暗裏說話的語調講的,聽故事的人的臉,隻能一陣陣地從煙鬥一亮當中偶爾得到一絲亮光;這些故事深深地印在伊卡包德心上,他於是禮尚往來地對他們講了幾大段他的寶貴作家,考屯.麥色爾寫的故事,並且添上了許多過去在他的故鄉,康涅狄格州發生的奇跡,以及他在睡穀裏走夜路看到的各種恐怖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