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他又看到了大片大片的玉米田,金黃色的玉米穗從裹得密密層層的包皮裏探出來,給他帶來即將有各種糕餅同玉米糊的美景;許多黃澄澄的南瓜躺在它們下麵,朝著太陽挺出它們漂亮的圓肚子,預示著可以得到大量極有滋味的夾心餡餅。

過了一會,他又經過了香噴噴的蕎麥田,聞到蜂房的氣味,他望著它們,不由得覺得一陣舒服的期望襲上心頭,他仿佛看到了許多精美的烤薄餅,上麵塗滿了黃油,還蓋著一層蜂蜜或者糖漿,而這些都是由卡特林娜.凡.塔賽爾那雙纖巧的、肉團團的小手親自敷上去的。

於是,他用許多優美的思想和“蜜糖似的假設”喂飽他的腦子,一麵沿著一片連綿的小山坡走去,遠遠望著偉大的哈得遜河的幾處最為賞心悅目的景致,太陽正在滾動著它的巨輪,漸漸西沉。塔班湖的廣闊水麵平穩如鏡,隻有偶爾的東一片西一片的微波輕搖,把碧藍的遠山倒影拉的更加長了起來。幾片琥珀色的雲彩浮在天空,並沒有絲毫的風來推動它們。

地平線上抹上了一片優美的金黃色彩,漸漸變成了清一色的蘋果綠,後來又換成了半天裏的蔚藍。一道斜陽的光輝留連在懸崖的蒼翠多樹的峰頭,它們在沿河的幾處地方聳立著,使灰沉沉和紫巍巍的崖側山石顯得更加深黯。一隻單桅帆船正在遠處徘徊,隨著退潮慢慢地往下落,一麵帆毫無用處地吊在桅杆上麵;當天空的倒影在平靜的水麵射出一片亮光的時候,看上去這艘船就像懸在半空似的。

將近黃昏的時候,伊卡包德才走到凡.塔賽爾的那座堡壘,他發現那兒已經擠滿了附近一帶的光彩人物和鮮花似的姑娘。那兒還有上了年紀的農民,他們全是那麼瘦瘦的,滿臉雞皮,而且都穿著家裏織的料子的上衣和長褲,藍襪子,大皮鞋,還有非常光彩的白銅搭扣。他們那些動作利落、麵色凋零的矮小的太太,都戴著折得很密的帽子,穿著長腰身的短上衣,家裏織的料子的長裙,一副外麵蕩著剪刀、針線包和鮮豔的印花布口袋。

豐滿嬌媚的姑娘們,打扮得幾乎和她們的母親一樣的老派,隻有一頂草帽,一根漂亮的絲帶,或者也許是一件白罩裙之類的東西,稍微帶著點城市的改良風氣。小夥子都穿著方下擺的短上衣,上麵縫著巨大的銅扣子,他們的頭發一般都是按照當時的式樣梳成辮子,尤其是那些能夠弄到一張鰻魚皮的人。在這四鄉一帶,大家都認為鰻魚皮是頭發的一種有力的滋潤劑和補品。

不過,這個場合裏的英雄,卻是布魯姆.骨頭,他來參加聚會的時候,騎的是它心愛的那匹馬,“冒失鬼”。這個牲畜和他自己一樣,也是充滿了血氣同惡作劇,除了他以外,誰也不能駕馭它。事實上,他正是個出了名的、寧可騎劣馬的人物,他最喜歡那種會使各種壞招、能叫騎馬的人隨時都有折斷頭頸的危險的牲口。因為在他看來,一匹馴良的、容易駕馭的馬是不配作一個意誌堅強的小夥子的坐騎的。

我想,最好是暫且停一停,先描寫一下我們的主角走進凡.塔賽爾的那座堡壘的大房子的講究客廳的時候,那片湧現在他麵前、讓他歡喜的瞪著大眼的令人顛倒的世界。我指的並不是那群鶯鶯燕燕的豐滿嬌媚的姑娘,同她們大賣弄而特賣弄的花粉胭脂,我的意思是指在大豐收的秋天裏,一個真正的荷蘭鄉下人的茶桌上大量的精美甜食!大盤子裏堆滿了糕餅,各色各樣的,有些簡直沒法形容,隻有有經驗的荷蘭主婦才知道是怎麼回事。

其中有炸麵卷,又軟又糯的豬油煎餅,又鬆又脆的炸糖糕;還有甜餅、鬆餅、薑餅、蜜餅和各種各樣說不清的餅。

同時,那兒還有蘋果夾心烘糕,桃肉夾心烘糕,南瓜夾心烘糕,外帶著一片片的火腿或熏牛肉,此外還有許多盆教人看了就歡喜的蜜餞的梅子、桃、梨和榅桲,這還沒提到那些烤鯡魚和燒子雞,以及一碗一碗的牛奶和奶油,又是盆又是碗地交錯擺滿了一桌,大致就像我現在數出來的這樣,隻剩下當中那把茶壺,像老媽媽似的喘息不停地往外噴著一團團的熱氣—天啦,多麼豪華的氣派!這場盛宴本來值得再詳細地描寫一番,可是一則我已經說的喘不上氣了,二則時間也不夠。況且,我又急於想把我的這段故事講下去。幸而伊卡包德.克萊恩倒不象給他作傳的人那樣匆匆忙忙,每一種美味,他都要吃個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