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般難過。
傷離別,原來是這樣生生地從自己的生命中剜掉這麼一大段。天空還飄著細密的雨絲,清涼的近乎冰冷。煙雨蒙蒙,淒淒梧桐。漫天彌漫的白色雨霧,天地都模糊不清。包裏剛買的手機唱著單調的歌曲,她想不起來接,任憑它一遍遍不知疲倦地重複。不知道過了多久,還是旁邊報亭的大媽提醒她:“姑娘,你的電話。”
說著把她拉進狹仄的報亭,嘴裏帶著憐惜的責備:“現在的孩子怎麼一點兒也不知道照顧自己,下雨天都不知道要躲躲。”
她渾身抖索著,大媽拿了幹淨的毛巾幫她擦了擦頭發,又從包裏找出手機按下通話鍵給她,道:“接電話,也不知道家裏人會著急。”一麵絮絮叨叨,“都這麼大的姑娘了,怎麼一個賽一個兒的不懂事。”
“天天,你在哪兒,怎麼老不接電話?外麵下雨了,我馬上去接你。”
是鄒揚的聲音,她的心奇異地安定了下來,開始恢複知覺,知道了冷暖。她茫然地看了眼周圍,我在……我在……
“她在淮海路上天元大酒店旁的報亭裏。”大媽替她回答了問題,又加了句,“趕緊來,我快收攤了。”
等待鄒揚來的工夫,大媽絮絮叨叨地跟她拉了半天家常,無非是孩子不懂事,惹她生氣之類的長短。有的時候,埋藏在心底的苦悶和怨懟,麵對越是親近的人越是沒有辦法說出口,反倒是陌生人,才會這般肆無忌憚。呂品天抱著大媽借給她暖手的茶杯,安靜地聽著,偶爾試圖站在她女兒同齡人的角度去解釋她女兒的叛逆。
一杯茶還沒來得及變冷,一輛出租車停在了報亭邊上。鄒揚皺眉看著衣衫盡濕的呂品天,搖,拿了厚外套幫她穿上,然後向報亭的主人道謝,摟著她進了車。
江明川站在街對角呆呆看著這一幕。他自呂品天把衣服塞回自己手裏跑開時就楞住了,還是旁邊同學提醒才想起來要追上去。轉眼的工夫,淺藍色的身影就從街頭消失,他頂著雨,四下焦急地尋找。他不知道找到了她,又能做些什麼,自己的離開是必然;可他就是不放心,不放心她一個人孤伶伶的,天黑時沒有人陪伴,害怕時沒有人安慰。
等到他跑到天元大酒店對麵,剛好看到一個男生護著她走上車。她蜷在他懷裏,像一隻溫順的小貓。江明川原本與鄒揚就不相熟,又隔著成長的幾年時光,按理說應該陌生才對。他卻一眼就認出了這個人就是他的劍心時常掛在嘴邊的鄒揚。江明川輕輕笑了,轉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車子開的不快,因為雨越下越大。看見蜷在外套底下,淋成落湯雞的呂品天,鄒揚不由得皺眉訓斥:“看看你,這麼大的人都不知道要找個地方躲雨。”後來摸摸她的手臉,覺得冷的過分,擔憂地詢問她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呂品天搖,回家喝了碗吳老板熬的紅糖薑茶便去睡覺。第二天起床時,已經一切如常。手機裏有一條江明川發來的短信:凝視夜鷺的飛行,發現那種遠望的飄逸,不過是專注的殤動而已,我們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