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聽故事嗎?縱然其平淡無奇。”
I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對慈祥的老夫老妻,約是六十多歲的樣子,他們決定在自己徹底老去之前登一座山,尋一處僻靜之所,出發的前一天,他們留下了一封信。
登山的途中一切都很順利,可惜天公不作巧,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擾亂了他們的腳步,灰蒙蒙的雨簾遮住了他們的視線,於是他們迷了路,然後來到了這裏,一個無奇的角落,可以存在於世界上任意一個地方的角落。
天晴了,雨停了,老人隨手摘下一朵白花,渡過一條淺灘,倚在一棵蒼樹上,“就這裏吧。”他用蜘蛛絲般纖細的語氣說道。
一項浩大的工程就這樣開始了,夕陽下,映著老人瘦削但結實的身軀,竟頗顯得偉岸,他正胼手胝足地勞作著,或許他曾經有過無數財富,又或許他隻是個普通的農民,但有誰會在乎呢?
這裏,建一個木屋,那裏,修一個花園,旁邊,挖上一方池塘,池塘上,築起一座石橋,從石橋上走下去,不出幾步遠便是淺灘,一條長椅對著淺灘,坐上去,身後就是幽靜的樹林,淺灘旁,一片豐饒的黑土被開墾出來,撒上麥子,撒上高粱,撒上一切你所能想象到的蔬果,如此,這角落,重生了。
而我,則在一片黑暗之中蘇醒過來,感受著來自外界有節奏的震動,那震動仿佛在呼喚著“蘇醒吧!掙脫吧!重生吧!飛吧!舞吧!”,我鼓起勁,用力踹向那片縹緲的黑暗,那黑暗中透著作光的繁星,“咚!”黑暗顫抖著,緊接著,一下,兩下,三下,繁星漸漸連成星河,侵蝕著那謊稱不可撕碎的黑,然後,一切都爆裂開來,直逼人眼的白晝衝毀了束縛,我,誕生了。在搖晃了幾下身子後,我定睛向前看去,那是一張人臉,一張屬於老婦人的臉,透過她的瞳孔,我看見了一隻粉色的精靈。
“真是瑰麗啊。”老婦人讚歎道,我也讚歎道。
我俯首向下看去,那是一朵朵仰麵而開的花,花旁是雜亂無章的腳印,“這小路被走過很多次了。”我想。我向旁邊看去,那裏,光芒摔在池塘上,激起陣陣金色的漣漪,摔出無數不同方向的光,從這些光中,我似乎看見了一對人兒,他們互相挽著雙臂,漫步於此,一言不發,“一定很幸福吧。”
此刻微風拂過,我不禁動搖了。
日子平平淡淡地過著,終於有一天,他們逝去了,普普通通,同無數個往日一般,金黃的夕陽灑了下來,他們正坐在淺灘旁的木椅上,手牽著手,麵帶笑容。
他們離開這裏後,一切都沒有改變,似乎仍有人打理著,隻是多了兩個永不凋朽的墓碑,一個屬於老人,一個屬於老人的妻子。
II
時間靜靜的流逝著,我淩於河流上,不禁想起了老人曾吟唱過的那句“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幾年的光陰就這樣在含花咀華中過去了。
那天,山裏來了一個略顯落魄的中年人,頭上帶著針織帽,或許是被篳路藍縷拖垮了精神,他在山裏漫無目的地遊蕩著,腳下踩過一棵棵枯死的雜草,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音,他歎了口氣,轉瞬間凝結為霜,“真冷”他心想,把領子拉高了些。過了一會,他發覺眼前的霜竟然絲毫沒有消散的跡象,於是抬頭看向邈遠的天空,降雪了。天空是白的,湖心是白的,樹木是白的,在這空靈的蒼茫中,他迷失了方向。
然後他來到了這個角落,“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也許會這麼想,但這裏已經不是“村”了,這裏沒有人,苔痕蔓延到了各個角落,它們現在被封在了一層白霜下,不過仍可以描繪出,在凜冬至此前,這裏是怎樣一副斑駁陸離的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