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底黑漆漆不見分毫,探手一摸隻是爛泥,根本摸不到屍體。
葉渡知道此人已經不可能活,也隻得再上船來。
沒來由的殺了一個人,葉渡搖頭歎息,但他的眼睛馬上睜大了,因為船裏竟然多了一樣東西。
那是人,一個女人。
天色終於黑了,一叢火光由密林裏透出來,跳躍不定。
葉渡慢慢地在火上添著幹樹枝,他的小船泊在岸邊,隨著微波輕輕起伏,一如他的心情。
本來想就此退出江湖,不問世事,偏偏又遇上了一個撞上船來的女子。如果她沒上自己的船,而是被那老者所殺,他可能看也不看。可是她上船後還活著,自己就不能不管了。
抱她上岸的時候,葉渡曾仔細看了幾眼,發現這女孩子並不漂亮,其實應當可以說是容貌醜陋。但身子一如他幾乎已吃得反胃的刀削麵般柔軟,仿佛沒有骨頭。她的手,腳腕和頸項所有露出來的皮膚全都非常白,白得刺目,幾乎是一種不健康的顏色。看來她肯定久居內室不見陽光。她上船後就已暈迷,一直打冷顫,現在她最需要的便是一堆火。
火燃得很旺,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響,葉渡用幹樹枝為她鋪了一張簡易床,這樣可以使她幹得快些。不過半個時辰,這女子的周身都開始冒出白氣,整個人看來是如此的不真切。
葉渡知道她就要醒了,也不理會,自顧自地取出幹糧,慢慢地咀嚼。
一隻雪白的手,慢慢伸向他身後平放的彎刀。
葉渡仿佛沒有感覺到,眼睛盯著火光,似是癡了。那隻手終於握住了刀柄,隨後那女子突然跳起來,用刀指著他大叫:“不要動。你是江南鐵衣嗎?”
葉渡根本不理她,那女子咬咬牙,一拉刀鞘,就要抽出彎刀。葉渡道:“最好別拔刀!”那女子道:“我若拔了呢?”葉渡繼續向火中添樹枝,但那女子馬上感覺到一股凜然之氣撲麵而來,葉渡像是一張拉滿的弓,亦如一頭即將暴起的豹。
那女子沒有拔刀,隻是一步步後退,退向黑暗中。葉渡道:“要走?”那女子道:“為何不走?”葉渡道:“人走,刀留。”那女子冷笑:“你不是不想要了麼?”葉渡冷然道:“此刀可沒,不可與人。”那女子道:“留刀也可,將火滅了。”
葉渡道:“為何?”女子道:“此地是江南鐵衣腹地,他們會發現我的。”葉渡淡然道:“晚了。”女子神色一緊:“怎麼說?”
她的話剛落,有兩個人從樹後轉出來,全都是錦衣華帶,年紀不過三十,一人手搖折扇,滿頭白發,另一人是個女子,雙手垂於袖內,袖長三尺,紅如鮮血。
那女子看到這二人,眼神中閃過一絲驚懼:“白頭,紅袖。司馬雙殺。”葉渡不知道這些名字,他的江湖閱曆少得可憐,唯一熟悉的,就隻有他的仇人而已。現在仇人已死,可以說他連一個江湖人都不認識。
司馬白頭與司馬紅袖是江南鐵衣門舉足輕重的人物,白頭一柄飛龍扇,紅袖兩條風月袖,都可算是江湖一絕。
紅袖冷笑:“離歌,你逃不掉的。”
那女子名叫離歌,她咬牙道:“司馬鐵衣何不親自來?”紅袖道:“要死之人,何必多問!”說著二人左右一分,向前便撲。離歌將刀在腰間一插,隨手一扯,也不知由哪裏拉出一條長約五尺的狐尾翎,這兵器極為奇特,又軟又韌,周身滿是黃黑色的細毛,絲滑無比,頭上豎起四根鋼爪,伸縮自如,如同狐爪一般。
白頭紅袖交擊而至,離歌輕嘯一聲,狐尾翎向上一甩,扣住樹枝,拖著她的身子飛起,避過了這一擊。她的輕功與江湖中任何高手的都不同,身子在空中完全展開,如同滑翔一般。
葉渡心頭一動,他聽自己的師父說過,世上有一種老鼠,可以將身子展成一張紙的形狀,借著氣流在空中滑翔。但這種輕功,卻沒有見到過。
司馬雙殺看到離歌這手輕功,也讚了一聲:“好功夫,怪不得武總管都死於你手。”但離歌沒滑出兩丈,後腰處便激飛了一股鮮血,人也落了下來,正摔在火堆旁。
葉渡知道她已經受了傷,可能就是與那位老者拚殺時留下的,那老者可能就是什麼武總管,現在看來,這兩位殺人者的武功絕不低於武總管,離歌就算不傷,也不是對手。
司馬雙殺見她濺血倒地,齊齊一聲獰笑,直撲上來。
葉渡仍舊盯著跳動的火舌,仿佛這一切都與他沒有任何關係。離歌就倒在他麵前,與他隔著火堆,她的眼睛望向葉渡,那眼神中滿是期待,期待著他出手相助。
但她失望了,葉渡好像沒看到場中發生的一切,隨手在火上添著樹枝,臉色沉靜如水,一點出手的意思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