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秋波夢(1)(3 / 3)

離歌的眼光暗淡了,一如紅煤燒過後的死灰。

她看錯人了,葉渡雖然不摧花,但也不護花。自己的生命就如同他眼前飄飛的落英,不值得憐惜。

司馬雙殺撲來時,亦在防著葉渡,不料他根本不想插手,不由暗道:此人雖與這妖女一起,但看似不是一路。

火舌跳躍,映得司馬雙殺的身形如同撲飛的夜鷹,快如電閃。離歌剛剛摔倒,激起的塵土尚未飛揚,司馬白頭的飛龍扇如同點穴杵一般點中了她背上的穴道,同時司馬紅袖的一條袖子如口袋一般罩住了離歌的頭頸。

離歌就像被老鷹抓住的魚兒一般,毫無反抗之力。司馬雙殺一擊得手,絕不停滯,紅袖在前,白頭在後,躍上了樹頂,離歌被袖子罩住,動也不動,如死魚一樣被拖著飛走。

這一切就發生在葉渡眼前,他視如不見。不是他沒有心肝,而是他的心已死。江湖上的恩恩怨怨,是不想再參與其中了。

離歌已離了很久,葉渡仍舊沒有改變姿勢,天地之間仿佛隻剩下他一個人,一堆火,當然,還有他的刀。

刀!

葉渡這才想起,自己的刀被離歌拿去。若是以往,自己早就注意到了,但今天,也不知是大仇已了,心無掛礙,還是見死不救以至心亂如麻,亦或是另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令他居然忘記了自己的刀。

這柄刀不是凡品,有一個專屬於它的名字——赤魂寶刀。它形如新月,質比秋華,在風中揮過時,總會蕩起一種鉤魂攝魄的微吟,一如情人在睡夢中的癡語。葉渡隻練到九成,便已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但最後一層他始終不能突破,譜上所說是因為魂靈未至,不可強求。

此刀是葉渡在一個很偶然的機會裏得來的,與刀一起的尚有一本離魂譜,如今刀譜已印在他腦海裏,世上就隻存此刀。它雖是一件死物,但亦不應落在凡人手中,拿去砍柴切菜。

好吧,去拿回自己的刀!這應當是一件不困難的事。

彎刀不同別的兵器,江湖中用的人很少,就算是寶刃,一般江湖人也不會用。隻要去鐵衣門說一聲,他們自然會交還自己。

可是,離歌呢?

罷了!就算救過她一次,鐵衣門仍舊會繼續追捕她,這種事江湖上一天不知發生幾千幾百樁,自己是管不過來的。還是去拿刀吧。

葉渡打定主意,滅了火堆,上船向著司馬雙殺離去的方向趕去。

江南鐵衣門在江南六省都有分舵,離此不遠的肖山湖就有一處,這是葉渡前幾天無意中聽人說起的,起初不在意,現在想起,倒省了一番問路口舌。

不到子時,葉渡來到了肖山湖外,江南水道四通八達,來此並不費周折。

停船看去,肖山湖就在眼前,平波微蕩,細浪翻伏,躍動著星月之光,如同水波下潛伏著無數銀魚,清風徐來,帶著某種花草之香,果然是個好去處。

葉渡將船駛入湖心,果然看到了一處湖心澱。澱子約有上千步方圓,算是一座湖心島,四條九曲廊橋通向四麵,每條廊橋下均有小船停靠。借著月光,葉渡看到廊橋之上還插著幾麵黑底白字旗,大書“鐵衣門”。

到地頭了!葉渡將船係在廊橋柱子上,抬腿上橋。廊橋通向澱心一座巨大的宅院,夜色中看來層層疊疊,也不知有多少進院子。

來到大門前,見兩扇黑漆大門敞開著,兩盞氣死風燈在晚風中搖晃,映得門口的石獅子影子忽伸忽縮,有如活物一般,但卻不見一人。

整個莊院一片死寂,如同荒廢已久的野廟。站在這裏,葉渡冷不丁打個寒噤,仿佛站在鬼門關前一般,連門裏吹出的風都似陰陰慘慘。

葉渡高聲喝道:“綿山葉渡,求見莊主,有無人可通報一聲!”他的聲音高亢洪亮,如皮鼓敲擊出的聲音,記記震心,直透進大門。

門內不斷有回聲傳來:葉渡……莊主……通報……一聲……停了片刻,門內寂無人聲,更無人露麵,葉渡又喝了一聲,還是無人應答。他心頭一凜:難道這是一座死宅,司馬雙殺並未回到這裏?想到此,他拽步欲回,眼角一掃之間,發現門前地上有一物,正映著燈光煜煜生輝。

葉渡俯身撿起一看,那是一團金線串就的絨球,是嵌在女人鞋尖上的,他心頭一動,這絨球,就是離歌鞋子上的。

她在這裏!

刀也在這裏。

葉渡不再叫門,而是上前一步,抓住門環用力扣打,嗵嗵嗵,一陣稍顯沉悶的聲音響起。

終於有人來了,隨著兩聲拉門閂的聲音,大門開了一尺來寬的縫隙,從裏麵探出一個頭來,葉渡不見則已,一看之下幾乎連頭發都豎了起來。

這是一顆令人毛骨悚然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