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光頭沒戴帽子,隻剩極稀疏的白頭發如同荒草一般伏在頭皮上,灰白的頭發配上暗紅色的頭皮,仿佛一塊腐肉上生著很多蛆蟲,令人作嘔。臉上的皮膚鬆垮垮地垂著,一對渾濁如死塘之水的眼睛已經沒有多少活氣,鼻子已經沒有了,隻剩一個黑乎乎的髒洞,要命的是這洞裏居然還在噴著熱氣,下麵的嘴唇已然萎縮,露著幾顆黃濁的牙齒,不時有一滴滴的黃水流下嘴角。
如此黑夜,猛然看到一個此等樣人,饒是葉渡膽大,也不敢多看。他不知這人多大年紀,但感覺已是垂暮之人了。
那人開了門,看看葉渡,問了一句:“你找誰……”這聲音既沉且澀,而且由於鼻子堵不住風,還有些雜音,如同毒蛇的輕嘶,聽來要多不舒服,有多不舒服。
葉渡聽他說話的語音非常蒼老,便道:“老丈,此處可是鐵衣門?”
老人指指邊上的旗子:“門前寫著的,不識字麼……”
葉渡道:“既是鐵衣門,那就對了,我有事情想見一見司馬雙殺。”老人眼也不抬:“他們不在這兒……”說著向回一縮,便要關門。葉渡伸手一阻,那門便如釘死了一般,挪不動分毫。
老人眯起眼珠:“年輕人,這裏可不是撒野的地方。”
葉渡道:“我也不是來撒野的。”老人咧開嘴,似是在笑,可那笑容實在恐怖,看得人心頭如有萬蛇遊竄。
老人笑完了,才問:“那……你來幹什麼?”
葉渡道:“我有一樣東西,被一個逃亡之人拿走,而這個逃亡之人又被司馬雙殺擒住,因此,我想拿回自己的東西。就這麼簡單。”
老人看了他幾眼,似是信了,可能他亦覺得,不會有人敢來鐵衣門撒野,於是問了一句:“你叫什麼名字?”
葉渡報了名,老人緩緩點頭:“我去通報,你的手……”葉渡收回手來,老人砰的將門關上了。
天地一片死寂,波聲都已不聞,葉渡踱著步,走近曲廊,向四麵望去,他總覺得此處的環境有些不對,但山仍是山,水仍是水,廊橋仍是廊橋,說不出哪裏有異,隻有一種感覺,那就是應盡快離了這裏。
過了片刻,那大門又一次開了,這回開了半扇,那顆似骷髏般的老人頭又探了出來,向他招招手,並不開口,葉渡覺得這老兒頗有惜言如金的意思。
葉渡跟在後麵,進了鐵衣門分舵。
走過兩重院子,來到了正廳的天井之內,老人到了這裏,站定腳,向葉渡指指前麵的廳門,然後轉回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葉渡聽到廳內有不少人高聲喧笑,似在吃喝,便高聲叫了一聲:“江湖人葉渡,求見司馬雙殺。”他從不自謙,自稱什麼“在下”或是“晚輩”,隻說自己是江湖人罷了,在他看來,世上沒有早輩晚輩,隻是你先出生,我後出生罷了,那是上天的意思,為什麼我要對你低聲下氣?
吱的一聲響,廳門開了,走出一個漢子,此時的天氣已有些冷了,但此人麵目粗豪,漲紅著臉膛,衣襟敞著,露出結實的胸肌,一點沒有怕冷的意思。這漢子看了看葉渡,不屑地道:“原來擾人酒興的,便是你這小子。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葉渡並不生氣,反問道:“你是司馬雙殺?”
那漢子搖晃著身子走過來,噴著酒氣道:“你是什麼東西,進來便要見我主人!司馬雙殺這四個字,也是你叫的?”身後又站出來兩人,端著酒瓶,在那裏嘻嘻哈哈地看熱鬧。
葉渡隻覺得這地方陰氣越發重了,不願意多呆,便道:“我隻與你主人說話,請他出來。”那漢子大笑,突然一拳揮出,打向葉渡的臉。
身後的人嗬嗬地叫著,以為這一拳定可以將這小子打飛。
但所有人都錯了,飛的是那漢子。
由於那漢子身材高大,擋在葉渡身前,所以誰也沒見葉渡如何出手,那漢子已經平空飛起,撞掉了一扇門,滾進屋子裏。
這一下,屋子裏的人都不喝了。一個個瞪著血紅的眼睛,盯在葉渡身上,被打飛的漢子頭正撞在桌腿上,他伸手一摸,好像多了個包,怒吼著跳起,便要衝上前去。
此時一個聲音傳來,所有人的動作,便全都停止了:“是哪個如此大膽,闖上門來打我的人!”
隨著聲音,一人排眾而出,那些人自動隨在他身後,走出大廳,來到天井裏。
這是個女子,袖長三尺,鮮紅如血,正是司馬紅袖。
葉渡一個時辰前剛見過她,心裏放下一塊石頭,看來自己的刀有望找回了。
司馬紅袖自然也記得葉渡,一見是他,微微一愣:“是你!”
葉渡道:“我找你有事。”司馬紅袖一笑,笑容嫵媚中帶著七分陰毒,問道:“英雄救美麼?”葉渡搖頭:“我隻想拿回我的刀。”
司馬紅袖道:“你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