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明末背倚著牆幽幽醒轉,稍微抬了抬手,一角棉被從肩上滑落。她微怔,低頭一看,不知何時,身上居然蓋了一張厚實綿軟的棉被。
怪不得睡夢裏有了一絲暖意,不再是蝕骨的寒冷。
耳邊又響起那個低回的聲音,“不會再有人欺負你了,不會再有了……”腦內仍然渾噩不堪,可是那個聲音卻始終盤旋縈繞。
君可載,她抓緊身上棉被,蒼白的臉上浮起一抹無力的苦笑,那個男人,永遠這般深不可測。
陰暗的通道裏響起沉重的腳步聲,幾抹紅色的身影遠遠走近。
這次來的不是這幾日來的熟麵孔,幾名獄吏依舊一身觸目驚心的紅衣,麵目卻不再是陰沉冰冷。
“明將軍,請用。”一名獄吏放了一個食盒在明末麵前,揭開盒蓋恭順說道。
一股食物的香味撲鼻而入,明末看了一眼食盒中豐盛的食物,空空的腹中立刻開始痙攣。
“明將軍有什麼需要盡管叫我們。”放下食物的那獄吏又說道。
明末有些錯愕的看著他,“之前那幾位呢?”
幾名獄吏對視一眼,皆是低頭不出聲,麵上隱隱有憤恨之色。
明末皺眉,難道君可載有所動作?
他究竟是什麼立場?
不過既然他願意幫她,那麼大好機會不能放過。她略微思慮片刻,說道,“幫我拿一套文房四寶來。”
“文房四寶?”獄吏愣了一下。
明末點頭,“對,還有,去我府上把方忠叫過來,我想見他。”
“這……”
“有什麼問題麼?”明末輕聲問道。
“沒有。”獄吏連忙搖頭。
“那就快去吧。”她料想這些獄吏也不會有膽子違抗。
幾名獄吏重新鎖上獄門離去。明末看著他們走遠了,才從食盒中端出食物艱難的吃了下去。
幾天未曾進食,她其實早已經餓得頭暈眼花,餓過頭了再香的食物也勾不起她的食欲,隻是沒有辦法,不吃東西便無法繼續戰鬥。
君可載很顯然在是幫她,姑且不論他是出於什麼目的,在如今的形勢下,對自己實在是再好不過的事。
獄吏很快送了文房四寶過來。
明末提起筆,鋪開一張白紙,然後握筆凝神揮舞。
“無雙,熒陽多有忌憚,我在獄中並未受到虧待,你且放心。我之前的舉措證明,如今的監察司已是汙濁不堪,我們無法從這個途徑撼動熒陽分毫!時局緊迫,你務必派人去各州郡聯絡,廟堂之上有人蒙蔽聖聽,必要時刻要聯合忠於皇室大宗且手中有實權的地方將領,以清君側的名義殺入京城!無雙,以你在民間的聲望,必然是一呼百應,還望你明辨當前形勢,聽我一言!”
皺眉思慮片刻,明末又刷刷寫道:“熒陽對我已經動了殺心,如今我們若不能製住她,他日她必然要謀害我之性命!救我!”
她輕呼一口氣,她太了解無雙,若不這樣寫,無雙隻怕不會聽信自己所言。
方忠很快被帶到,一見到明末,方忠立刻靠近監獄的獄門,低聲呼喚道:“將軍!”語氣中難掩激動之情。
明末走近,瞥了方忠身後的幾名獄吏一眼,幾名獄吏立刻後退幾步,離得遠遠的。
明末抹了抹自己的亂發,盡量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些,才說道,“方忠,我沒事,熒陽沒有對我用刑!”
方忠用力點頭,雙手緊緊抓牢木柱,“將軍,自從你下獄,公子無雙便一直四處奔走,為營救你而努力,他讓我帶話給你,讓你在獄中務必保重自己的身體,緒王爺已經首肯,過幾日便設法將你救出!”
明末臉色一白,“無雙怎麼能這麼做!他不知道他如今的處境比我更危險麼!”
“將軍,公子自從你下獄之後便一直憂心不已,已經幾天沒有好好睡過覺了。這時候,誰來勸都是沒用的!”
明末默然,片刻之後她拿出一封信,遞給方忠,“這封信交給無雙。”
方忠微楞,“將軍,出了牢門必然要搜身……”
明末怔了一下,果斷道:“你記憶如何?背了!”
“背了?!”方忠捏著信深吸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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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霧縈繞的紫陽殿,偶爾有風刮進,重重垂下的金色紗幔隨風擺起,如同長袖起舞的婀娜女子。
一身華貴盤蟒錦袍的君可載負手立於宮殿正中央,看著紗幔背後橫臥的女子身影,被風揚起的黑發下,一雙黑眸寒意掠過。
“姑姑前幾日派人送來的名單上所列的人數,是不是太少了點?和皇四叔合作這麼多年,若是隻安插了這麼點人在京都軍裏,說出來恐怕連三歲小孩子都不會信。”
“侄兒若是不信,大可自己去調查。”紗帳後的聲音慵懶卻略帶尖刺。“本殿對於你我之間的合作,可是一片坦誠。”
“姑姑這話實在讓侄兒疑惑,既然是一片坦誠,那為何答應了侄兒,暗地裏卻又在獄中欲置明末於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