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新月的節慶。應賀特不得不上山到墳地去祭拜。亞莫士請求他交給他去辦,但是應賀特執意要自己去。他以如今看來似乎是往日態度的拙劣模仿的態度喃喃說道:“除非我親自去,我怎麼能確信辦得妥當?我曾經逃避過我的責任嗎?我不是一直供養你們所有的人——”
他停了下來:“所有的人?所有的人?啊,我忘了——我兩個英勇的兒子——我英俊的索貝克——我聰明、深愛的伊比——都離我而去了。亞莫士和雷妮生——我親愛的兒子和女兒——你們還跟我在一起——但是能在一起多久——多久?”
“很多很多年。我們希望,”亞莫士說。
他講得有點大聲,好像是在對聾子講話。
“呃?什麼?”應賀特好像隱入昏迷狀態。
他突然令人驚訝地說:
“這要看喜妮而定,不是嗎?是的,是要看喜妮的。”
亞莫士和雷妮生彼此對視。
雷妮生柔聲清晰地說:“我不懂你的意思,父親。”
應賀特喃喃說了些什麼他們沒聽出來。然後,他聲音略微提高,兩眼呆滯、空洞地說:“喜妮了解我。她一直都了解。她知道我的責任有多麼重大——多麼重大,是的,多麼重大……總是不知感恩……因此一定要有報應,我想,這是個公認的常規。放肆的行為必須受到懲罰。喜妮一向溫順、謙恭、而且忠實奉獻。她將得到回報……”
他挺直身子,裝腔作勢地說:“你知道,亞莫士。喜妮將得到一切她想要的。她的命令必須服從!”
“可是,這是為什麼,父親?”
“因為我這樣說的。因為如果喜妮想要的一切都得到了,那麼就不會再有死亡……”
他若有其事地點點頭然後離去——留下亞莫士和雷妮生在那裏麵麵相覷。
“這是什麼意思,亞莫士?”
“我不知道,雷妮生。有時候我認為我父親不再知道他自己在說什麼做什麼。”
“是的——也許是吧。不過我想,亞莫士,喜妮非常清楚她自己在說什麼做什麼。她那天才跟我說過,她很快便會是這屋子裏執鞭的人。”
他們彼此對視。然後亞莫士一手擱在雷妮生臂上。
“不要惹她生氣。你把你的感受表露得太明白了,雷妮生。你聽見父親說的了吧?如果喜妮想要的一切都得到了——那麼就不會再有死亡……”
二
喜妮蹲坐在一間貯藏室的地板上,數著一堆堆的布匹。這是些舊布,她把布角的記號湊近眼睛看。
“亞莎伊特,”她喃喃說道:“亞莎伊特的布。上麵記著她來這裏的年份——她和我一起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你知道你的布現在用來作什麼嗎,亞莎伊特?我懷疑,”她格格笑了起來,突然一個聲音令她中斷下來,緊張地回頭一望。
是亞莫士。
“你在幹什麼,喜妮?”
“葬儀社的人需要更多的布。他們用了成堆成堆的布。昨天一天他們就用了四百腕尺。這些喪事用掉的布真可怕,我們得用上這些舊布。品質還很好,沒怎麼破損。這些是你母親的,亞莫士。是的,你母親的……”
“誰說你可以拿這些布的?”
喜妮大笑起來。
“應賀特把一切交到我手上辦理。我不用問。他信任可憐的老喜妮。他知道她會把一切辦好。我長久以來就一直在處理這屋子裏大部分的事。我想——如今——我將得到我的報償!”
“看來是這樣,喜妮。”亞莫士語氣溫順:“我父親說”——他頓了頓——“一切要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