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小梅搖頭笑道:“‘金磚換掌’太俗,此處係水上浮台,擺設‘竹刀陣’,又相當困難,我們還是簡單一些,走走‘羅漢束香樁’吧!”
金若雨雙眉一挑,向台上值役之人,朗聲叫道:“你們趕緊擺起‘羅漢束香樁’,我與魚姑娘要在樁上過掌!”
說到此處,扭回頭來,又向魚小梅含笑說道:“魚姑娘,‘束香樁’要擺多少,我想有八八六十四束,也就足夠騰挪了吧!”
魚小梅點頭笑道:‘當然足夠,其實有七七四十九束之數,已可勉強施展!”
登樁較技,自然越少越難,金若雨那甘示弱?聞言之下,立向台上值役叫道:“你們無須擺八八六十四束,隻要擺七七四十九束便了!”
這“羅漢束香樁”,顧名思義是束香成樁,香長兩尺,徑粗及寸,前後左右每隔一尺,便以束香樁,浮擺台上。
在所有“金磚換掌’,“梅花樁”,“竹刀陣”等類的功力之中,數這“羅漢束香樁”最為艱難!慢說在拳掌招術以上,有所落敗?就是用力稍濁,踩碎或碰倒一束香樁,也算落了下風,掃盡顏麵!
較技台上,各種較功用物,無不齊備,展眼間,七七四十九根”羅漢束香樁”,業已擺妥!
金若雨因自己既身為大會主人弟子,對方又是女流,自然要略示禮貌,走到下首,一抱雙拳,含笑叫道:“魚姑娘請!”
魚小梅“嗯”了一聲嬌笑說道:“我們在手底下分強弱,腳底下見高低,不必再在嘴皮子上,多客套了!”
金若雨見她如此傲慢,不禁怒氣暗生,功勁起處,一式“平沙落雁”極為輕妙地,縱到了“羅漢束香樁”上。
魚小梅則未擺出任何姿式,好似全身絲毫未動,便自平飄而起,冉冉的飛向樁上!
她縱得不高,約莫兩尺,是以與香樁平行的姿態,飄然而來!
倘若她由右而來?便著力在右!倘若她由左而來?便著力在左!故而,魚小梅的纖纖玉足,才點香樁,那根香樁便難承這橫來重力地,向一側倒去!
魚小梅不慌不忙,衣袖微揮,竟使整個身軀,輕如無物地,緊緊粘在那束“羅漢束香樁”上!
樁,人,好像是合為一體,香樁斜斜地在台上旋轉一周,仍歸原位直立,人也紋風不動,巍如山嶽!
司空蕙看得點了點頭,含笑說道:“難怪魚小梅要以挑戰,她這種身法,叫做‘亂插芙蓉’,是極上乘輕功,要比金若雨高明多了!”
皇甫端“咦”了一聲,皺眉說道:“奇怪,她母親‘音魔’魚素真的功力,我曾見過,並不如何動地驚天,嚎神泣鬼,隻與‘金蛇道人’常百化仿佛,卻怎會教得出這樣出色的女兒?”
皇甫端向那端坐看棚之中,全神貫注台上的“音魔”魚素真,又呶了呶嘴,低聲說道:“我與陶敏親見這‘音魔’魚素真與‘金蛇道人’常百化,互相惡鬥之時,尚是一位綠鬢朱顏的中年美婦,怎麼別未多時,她竟生出了這樣多的蕭蕭白發?”
司空蕙微笑說道:“我們若把這兩件事兒,加以聯想,或許容易獲得答案。
是不是‘音魔’魚索真為了她的女兒,耗盡心血,綠發成白,才造就了‘七情玉笛’魚小梅的那樣一身功力?”
皇甫端點頭說道:“蕙妹研判說得極為合理,照此看來,‘音魔’魚素真是自知本身功力,不足以爭取‘第一代武林至尊’,遂把希望寄托在第二代的身上!”
他們討論至此,“羅漢束香樁”上的兩位少年好手,業已漸分上下!
因為魚小梅的拳招掌式,極為特殊,除了靈詭迅猛,變化莫測以外,並時而拍手作聲,時而捏指為響,發出了一種奇妙音節!
這奇妙音節,粗聽上去,隻是節奏均勻,頗為好聽,但隻一覺得好聽,心神已受迷惑,便容易為人所乘!
皇甫端向司空蕙低聲笑道:“蕙妹,‘七情玉笛’魚小梅所施展的這種功力,我也見過,是叫‘天魔妙音拳’,與她對敵之人,隻要心神略為被‘妙音’所惑,便易露出破綻,落了下風!”
司空蕙秀眉微鎖,似在思索。
皇甫端笑道:“蕙妹在想些什麼?”
司空蕙目閃神光,含笑答道:“我在想這‘天魔妙音拳’的厲害,隻在‘妙音’,我若不聞其音,自便不受其惑!故而換了我時,最多幾招過後,我就凝氣行功,暫閉聽覺!”
說到此處,觀戰群雄,業已紛紛發出一些觀點不同、立場不同的讚美和惋惜聲患!
原來,“玉麵屠夫”金若雨在掌招上雖未落敗,卻因心神為天魔妙音所製,足下稍失輕靈,在一次轉身換步之間,竟把“羅漢束香樁”,踏碎一束!
魚小梅見好就收,一聲“承讓”,便曼妙無倫地,微閃嬌軀,從香樁之上,飄落台麵!
金若雨羞窘得滿麵通紅,目光中閃射出無窮殺氣!
“黑眚追魂叟”屠威,雖然想不到愛徒在第一陣上,便遭敗績,但因身是大會主人不能耍賴,遂向金若雨,揚眉說道:‘雨兒暫且退下,由魚姑娘繼任台主!你若不服,少時在其他的功力相較之上,仍有一次機會!但每人最多上陣兩次,倘兩陣連敗,第三陣便不許再無了無休的了!”
群雄聽得一齊默然,卻也一齊在臉上現出一種鄙然不屑的哂然冷笑!
因“黑眚追魂叟”屠威事先並未說明每人可上陣兩次,如今突然這等說法,顯係有意徇私,替他徒弟“玉麵屠夫”金若雨,保留了一次機會!
金若雨聞言,正要下台,魚小梅卻突然向他連搖雙手,嬌笑叫道:“金朋友,你不要下台,下台的應該是我!”
金若雨聞言方自一愕,魚小梅繼續笑道:“因為我自知八荒四海之間,奇材輩出,好手無數,憑我魚小梅的這點能耐,哪裏配有什麼盡敗群豪,奪得‘第二代武林至尊’指望!”
這幾句話兒聽得在場群雄,一齊頗出意外!
隻有“七情玉笛”魚小梅的母親“音魔”魚素真,與那位“萬變魔師”赫連子政,交換了一瞥他人絕不注意的眼色,並在臉上浮現了一絲安慰笑意!
“玉麵屠夫”金若雨聽出“七情玉笛”魚小梅語音之中.包含譏諷,遂厲聲問道:“魚姑娘,你既不要爭奪‘第二代武林至尊’,卻上台則甚?”
魚小梅嬌笑說道:“因為你‘玉麵屠夫’金若雨,是被江湖人物推為第二代傑出好手的‘乾坤五彥’之一!我雖不敢自傲,企圖爭奪‘第二代武林至尊’,但也不願自卑,被人摒諸‘乾坤五彥’以外,故而早就想當著舉世群賢,找位‘乾坤五彥’中人,一分上下,如此僥幸承讓,我並非要請你讓出‘乾坤五彥’美稱,隻是希望江湖人物,把‘乾坤五彥’的‘五’字,擴大一些,魚小梅便可得涉光彩地,躋身其內!”
“玉麵屠夫”金若雨幾乎把張玉麵,漲成血麵,魚小梅卻嫣然一笑說道:“金朋友不要惱火.未逢大敵,先靜天君,你師傅又給了你一次機會,你應該好好加以把握,我要下台去了。”
語音才落,香風一飄,翩若驚鴻,回歸原座!
金若雨惱羞成怒,目中凶芒如電,一掃全場,厲聲叫道:“金若雨不便不知進退,再以掌力掌法挑戰,哪位高明上台一會!”
金若雨發話方畢,“血淚七友”中的老四“仙霞焦髯叟”
彭烈,便向萬俟英所扮假皇甫端說道:“端兒,莫要容這‘玉麵屠夫’金若雨,妄自猖獗,你去鬥他一鬥!”
萬俟英不想這早出場,但自己既冒用皇甫端名號,便無法違抗彭烈之言,隻好躬身領命。
但他剛一上台,便使金若雨心神微怵,眉頭深蹙!
因為金若雨曾在‘老遊魂’所扮“第三皇甫端”的手下.吃足苦頭,如今雖又旦夕苦練,功力精進,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遇見了昔日克星,心中總有些不大自在,起了三分怯意!
他們方自凝神對視,還未動手,一條人影閃處,“括蒼紫裘生”上官淵突然飛落台上。
上官淵抱拳環揖,先問在場群雄,是否業已看過了那張萬俟英蓋有手模足印的親書供狀,然後指著萬俟英,向台上含笑朗聲說道:“我這皇甫師侄,受盡不白之冤,忍辱含垢,直到如今,方算是洗刷清楚,他更在謀求雪恨之間,不忘行俠開賑防洪,斬蛟除害,作了許多為世周知的極大功德,上官淵今日特向天下同道,陳明事實,並請給予我皇甫師侄,一些應得精神鼓勵!”
“七絕玉龍”皇甫端最近厚德深仁的輝煌俠行,早已傳遍江湖,故而上官淵話音才落,在場舉世群豪的如雷彩聲,便即隨之而起!
司空蕙搖頭笑道:“上官師叔真夠促狹,我不知道‘奪命三郎’萬俟英聽了這陣掌聲之後,心中是什麼感覺?”
上官淵等群雄掌聲休歇,抱拳笑道:“多謝各位,隻可惜‘血纛三凶’,無人在場,否則‘血淚七友’兄妹,便要向他們要些公道,請他們尊重江湖大義,正正門戶的了!”
萬俟英站在台亡,聽得全身連打寒顫,仿佛從所有毛孔之中,都往外直冒冷氣!
上官淵轉過頭來.目光溫和地向他笑道:“端兒,我已替你當著舉世武林同道,洗清清白,你隻管放心較技,但須記得切磋第一,莫要把勝負之數,看得過分重了!”
話完,上官淵飄身下台,萬俟英心中暗想,從此一來,自己這“奪命三郎”萬俟英七字,已受人人唾棄,在四海八荒間,寸步難行,隻有終身冒用“七絕玉龍”皇甫端的身份,以迄沒世的了!
想到此處,倒也心中略定,抖擻精神,與“玉麵屠夫”金若雨,打了個石破天驚,龍騰虎躍!
金若雨哪裏想得到“皇甫端”共有三位之多?他隻把麵前的“奪命三郎”萬俟英,當做了真牌實貨!
他本來心中便生怵意!並在武功造詣上,也微遜於萬俟英,似應一上手便落劣勢!
但二三十招過後,台上的一對凶人,仍是秋色平分,未見上下之局!
因為,萬俟英是“血手神駝’萬俟空的得意弟子,一身最拿手的功力,自然是“血纛”一派的獨門絕學!
但這種絕學,萬俟英卻不敢施展,他深恐會因而露出破綻,引起“血淚七友”兄妹之疑!
故而,萬俟英隻用一般性功力,與金若雨互相周旋,自然無法輕易取勝!
鬥到約莫三寸-招上,金若雨見自己並未落甚下風,不禁雄心忽振!
跟前,金若雨用了一招“推山填梅”,萬俟英用了一招“拒虎當門”,兩隻手掌,接在一處!
金若雨因早存試敵探心,暗運師門絕學“黑眚追魂掌”
力,在雙方手掌,將接未接之際,始從掌心猛吐!
萬俟英見對方掌心色變烏黑,便知要糟!
戒意雖生.收招不及!
一股陰寒之氣,透體而入,尚幸萬俟英是“血纛”門下第一傑出人物,內功極為精純,趕緊一麵運氣抵禦,一麵閃身疾退!
金若雨得理之下,怎肯讓人?運足“黑眚追魂掌”力,接連猛攻八招,招招均如天風海雨,威勢懾人!
萬俟英無可奈何,隻有蓄意行險一拚!
他知道要想克製“玉麵屠夫”金若雨的“黑眚迫魂掌”
力,便非施展自己家傳絕學‘血手神功”不可!
但“血手神功”一經施展之下,整隻手掌,全變血紅,皇甫端哪裏會練有這種功夫,若是看在“血淚七友”眼中,必然馬腳立露!
萬俟英有此打算,並有此顧忌以後,便一麵閃避金若雨的淩厲猛襲,一麵拚命凝聚十二成的“血手神功”,一麵按納心情,等待機會!
他拚命凝聚十二成“血手神功”之意,是因深知自己最多隻能等待一次出手機會,必須一舉製敵,贏得勝利!
果然,機會來了,金若雨攻到第八招時,是把萬俟英逼到了“較技台”的一角之上,恰好背對“血淚七友”!
萬俟英怎肯放過這種良機?遂不再閃避,一招“拂袖驅塵”,封拒來勢!
他委實煞費苦心,因這招“拂袖驅塵”,是運用“流雲袖”
功力,先把衣袖拂出!
衣袖在前,凝足“血手神功”的血紅手掌在後,一來可以遮蔽“血淚七友”視線,二來也可使金若雨茫然無備,容易一舉挫敵!
金若雨猛攻得手,逼使對方連連閃退之下,自然雄心勃勃,氣焰高張,哪裏會把萬俟英隱含惡毒的這招“拂袖驅塵”,看在眼內?
等到金若雨的手掌,觸及萬俟英的衣袖,發覺袖軟如綿,並非自己意料中的奇硬如鐵之際,方知有異!
但此時再想撤掌,如何能夠?金若雨隻覺得對方袖中似乎藏著一根火熱鐵杵,一觸之下,自己便心神巨震,臂骨欲折,拿樁不穩地,向後蹌踉退出好幾步去!
萬俟英見好就收.一麵趕緊散去“血手神功”,使右掌的血紅色澤消失,恢複原狀,一麵向金若雨笑道:“金兄,小弟承讓,我們要不要再……”
金若雨知道自己內傷甚重,哪裏還敢逞強?遂惡狠狠地,對萬俟英盯了兩眼,踉蹌下台而去。
“黑眚迫魂叟”屠威見自己期望頗重的心愛弟子金若雨,竟先後在“七情玉笛”魚小梅,“七絕玉龍”皇甫端手下,連遭敗績,自然極為沮喪,但又無法發泄,隻好憋著一肚皮的悶氣!
萬俟英氣定神閑,一抱雙拳,目視群雄,朗聲笑道:”還有哪位賜教,皇甫端恭候大駕!”
台上人影一閃,有位貌相頗為俊美,但目光中卻嫌陰鷙之氣太濃的黃衣少年,飄落麵前。
萬俟英一看之下,便覺皺眉,因為來人竟是與自己交情極好的“王屋金童”魏敏!
當初自己與魏敏,及他師兄鐵手真人定下毒計,以十三顆無辜人頭,陷害皇甫端之後,彼此因故分手,即未見麵,想不到他如今竟把自己當做真皇甫端,登台挑戰,卻是如何應付?
因為自己若不設法告知真實身份,則兩人之間,必起劇鬥!“王屋金童”魏敏的一身功力,又幾與自己仿佛,非用師門絕學難於取勝!
適才巧用“血手神功”,已險上弄險,倘若一再施展,必會露出馬腳!
但若把真實身份,告知魏敏,則秘密一泄,恐難水守,又是無窮後患!
萬俟英念猶未定,魏敏抱拳笑道:“皇甫兄藝業驚人,不愧有‘七絕玉龍’之稱,小弟魏敏是‘王屋’門下,你打算怎樣對我賜教?”
萬俟英覺得若露馬腳,禍在日前,若泄秘密,禍在日後.權衡輕重之下,主意已定,遂含笑說道:“我們互相對坐,以無形玄功,一分上下如何?”
魏敏想不到對方竟提出這種建議?微微一愕之下,點頭笑道:“好!魏敏敬遵台命!”
計議既定,兩人遂約莫距離五尺地,相對坐下。
萬俟英把握時機,等“王屋金童”魏敏,剛一盤膝坐定,便暗用“蟻語傳聲”,把自己的真實身份,暨一切經過,均向魏敏詳述一遍。
魏敏自然大感意外,並深知萬俟英如今正在困難重重之中,非硬充“七絕玉龍”皇甫端到底,獲得“血淚七友”庇護,方可逃過“血纛三凶”的搜索問罪之舉,遂不敢再與他多事糾纏,免得萬一敗露昔日奸謀,連自己也牽連在內!
故而,他在聽完後,立即身形略搖,雙手撫胸,長歎一聲說道:“皇甫兄的‘無形玄功’,委實高明,魏敏甘拜下風,遠非敵手!”
萬俟英心想自己已勝兩陣,隻消再戰敗一人,便可暫時休息,遂目光掃射全場,揚眉叫道:“還有哪位武林同道,願向皇甫端賜教?”
皇甫端見他冒用自己名號,在台上耀武揚威,不禁心中惡氣難平地,向司空蕙低聲說道:“蕙妹,我有點忍不住了!”
司空蕙微笑說道:“端哥哥既然忍耐不住,便和他會上一會也好!反正所有恩仇,均須在今日了斷!”
皇甫端聞言,豪情勃發,劍眉雙軒,一式“神龍禦風”,便即斜掠六丈有餘,到了“較技台”上!
萬俟英自然識貨,見對方來勢驚人,不禁暗暗吃驚,拱手笑道:“仁兄上姓高名……”
皇甫端搖了搖頭,截斷萬俟英的話兒答道:“我想在鬥完之後,再通名姓,不知皇甫兄是否見允?”
萬俟英無法推辭,隻好點頭說道:“仁兄既欲如此.皇甫端隻好從命,但不知我們采取什麼樣的比鬥方式?”
皇甫端冷然答道:“我們什麼都鬥,無論何等功力,均可隨意施展,非把其中一人,鬥到力竭技窮,甘心認敗,才算是另外一人獲得勝利!”
萬俟英聽出對方竟是有意尋釁,自然傲氣也動地,厲聲狂笑說道:“好,我‘七絕玉龍’皇甫端,接受仁兄的這項特別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