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品把頭靠在床背上說:“這是個大毛病啊,雖說是常委會通過的,但一旦追究責任,你我都麻煩啊。”
莊潮紅左手伸進任品的褲子,輕輕撫摸著:“小弟,您的擔心我早就想到了。楊成輝剛回來那天就找了方少良、劉小洪、李明、李建平密謀,我就想到了你的隱憂。我已經委托香港的一個朋友悄悄拋出我們的股票,我想這兩天就差不多了,資金一到,我馬上叫王旭把地價交上,把拆遷保證金補齊。”
任品開始有反應:“嗯,這樣嘛,那最好不過了。王旭這個人有時愛顯擺,你一定要叫於麗珍將他控製住。另外,為了萬無一失,就是把香港那個公司全部賣掉也在所不惜,記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話沒說完,莊潮紅血色的嘴唇已經張開,任品閉上了眼睛。
任品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存在於怎樣的一個舞台,是導演,還是演員,抑或觀眾?在區裏,他的角色就是導演,甚至充當著主角,他對每一條戰線的工作都有絕對的發言權,區裏上上下下沒有不為他任品是從的。可他發現,現在自己的指揮開始失控,原因何在?就在於楊成輝的出現,假如他不調來當區長,搞了這麼些所謂的改革措施,情況會搞得這麼複雜嗎?上午,他居然過來跟自己交流所謂工作,提出什麼要對目前的拆遷工作進行反省,反省什麼?還不就是想抓李凱航的小辮子?而抓住了李凱航的短處,不就是說我任品在工作上出現了嚴重的失誤嗎?
任品覺得楊成輝找自己談話時,絲毫不客氣。他對區紀檢部門高調介入拆遷,且不講工作方法,以降職、降薪、調動等手段逼迫居住舊改片區的黨員、幹部簽約的行為頗有微詞。在對待泰華公司的拆遷補償條款的問題,對泰華公司將許多曆史遺留問題都當成違章建築問題,對泰華公司擅自提高容積率等問題,楊成輝都提出了尖銳的質問。他說:“任書記,當初在泰華公司緩交地價款問題上我就有保留意見,現在,我招商回來,卻發生了這麼多事,我想你是有責任的。”
任品說:“我們為了快速完成這個項目,應該給開發商以一定的支持,以前你不也經常說要支持投資商嗎?怎麼,現在又變了?”
“任書記,我覺得你是曲解了我的意思,投資商不是不能支持,但我們不能放棄老百姓的利益去支持投資商,更不能損害老百姓的利益去無條件的支持投資商。投資商為我們區裏經濟做出貢獻也不是不能獲取應得的利潤,但是,它們應該在一定的條件下致富,而不能損民致富,不能搞權錢交易致富,靠盤剝普通老百姓致富,靠侵吞國家資產致富。”
“楊區長,你的思想太偏激了,誰在搞權錢交易?誰在盤剝百姓?誰在侵吞國家資產?”
一連串的反問,使楊成輝一下子窘迫起來,是啊,自己太激動了,怎麼能把這種話說出來,叫人抓住把柄呢?但是,楊成輝還是說:“任書記,我今天跟你反映的事不管你知道不知道,但是,我希望你能找李凱航談談。我聽說在幹部學習班學習的人動輒就是幾百人。“你們一家連兒帶孫都牽出來能有幾個人,你們鬥得過?趕緊回去簽約,否則到時對你們不利!’這種話都能說出來,這哪裏有國家公務員應有的素質!”
任品說:“可能他們也是完成任務心切,有些失言是可以理解的。”
楊成輝怔怔地看了任品一會兒,說:“任書記,我發現你變了,變得我快不認識你了。你開始不能正確對待輿論監督,一意孤行起來,這不像你以前一貫的作風。你聽沒聽到群眾在說我們什麼?”
“他們說什麼?”
“老百姓諷刺我們說過去是黨指揮槍,現在是泰華指揮黨。黨中央提出的執政為民到了我們這裏,可不要變成執政為商啊。”
任品忽然笑起來,說:“成輝,你剛從外地招商回來,聽到的可能都是一麵之詞,這樣,你反映的情況我都知道了,你先回去,我調查調查,然後我們再交流,好吧?”
就在任品想著怎麼平息這場由拆遷引起的風暴的時候,張嵐正經受親情的折磨,現在她的心理負擔從來也沒有過如此沉重。現在,一大摞材料就在她的案頭,那封舉報信上的提到的東西都一一得到了證實。她相信事情正一步一步接近真相,而真相就是她自己的丈夫,可能在這個事情上深陷其中。
她看了看幾張照片,那是任品和於麗珍、莊潮紅在一起的,那種眼神,那種親昵,已經叫張嵐明白了一切。令張嵐感到意外的是,自己此刻既沒有淚,感情上也似乎平靜如水。自己是怎麼啦?她到洗手間照照鏡子,看見洗手間裏身穿製服的自己,她忽然明白了,自己現在已經融入了一台機器,自己其實是機器上一個的零件,而這部機器隆隆向前,吞下所有的東西,然後分門別類,好的再吐出來,髒的東西將其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