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珍妹妹,我以前其實是跟開發區一個企業說好了的,那個老板也答應了,可是現在遲遲沒行動,要不我明天晚上約他出來,你想辦法把他擺平?”
於麗珍歎了口氣說:“也隻有出此下策了。莊姐,我怎麼覺得咱們女人這一輩子就這麼難呢?你就說我吧,以前在那個地方當演員,才十七就被市長給糟蹋了,他出事以後當地沒人要我,後來好不容易嫁了個書呆子,誰知道他又搞什麼文物倒賣,一轉眼就沒影兒了。你說,我怎麼命這麼不好?我現在是想通了,男人都不是好東西,我們女人必須把握住自己,要自己有錢。等我們有了錢,想幹什麼幹什麼,你說是不是?”兩個女人忽然一起落起淚來,哭了一會兒,兩個人又嘀咕了一陣。女人一旦是有了掌控世界的欲望,她們會做出比男人更大的事情。
天還沒亮,楊成輝接到方少良的電話:“楊區長,舊城改造項目強製拆遷戶很多人準備七點出發,步行去市政府請願。標語和橫幅都準備好了,計劃在市區主要街道繞一圈,擴大影響,換取社會同情,加大對政府壓力。到時候,局麵將無法控製,任書記和莊主任去國外考察了。怎麼辦?”
楊成輝心裏這個氣啊,前幾天剛剛處理完,公安局長周秋亮非法訊問上網網友的事情,現在又出了這等事情。
來不及叫司機過來,楊成輝打個的士就到了已經拆遷完畢的一塊空地,拆遷指揮部副總指揮原人大辦公室主任李明輝、舊改辦主任孫寶華爭帶著一群拆遷指揮部的工作人員跟拆遷戶對峙。
“楊區長來了!”有人喊,人們呼拉一下子圍了上來,很多還是滿頭白發、步履蹣跚的老人。大家情緒都很激動,喊著:“我們要公道”、“反對強製拆遷”。
楊成輝很震驚,想想拆遷戶們最凶也凶不到哪裏去。他笑著說:“聽說大家要到市政府請願,我想還是我來看看大家。”
有拆遷戶喊:“你們還是不是共產黨?”、“你們的拆遷隊怎麼跟黑社會一樣?”、“我們不去請願你能來看看我們這些無家可歸的窮人嗎?”
楊成輝說:“作為一個區的區長,我對在拆遷過程中出現的問題感到內疚,平時很少來看大家,是我缺大家的理,欠大家情了,今天專門來聽聽大家的意見。”
退休工人王廣德說:“楊區長,你給評評理。他們說我妨礙拆遷進展就進行強製拆遷,我們家所有家雜、家具都給砸到裏麵了。我一家老小到現在隻能支個塑料棚子在外麵住,連鍋都是好心人把他們用過的一個給了我們。”
工人李貴文過來說:“楊區長,你看,我頭上這塊疤,這就是他們用磚頭給砸的。”
43歲下崗女工蔣麗芳撩起線衣:“楊區長,我患膀胱炎,經醫生作導尿裝置處理,可那天他們來強拆,我不讓,他們就踢我,其中一腳正好把排尿口踢中,血尿直流,到現在還化膿呢。”
楊成輝隻覺得這些話像一長串子彈射向他的胸膛,他的心在滴血。一個小夥子魯東在下麵喊:“楊區長,我是個開飯館的,拆遷的人斷了水,斷了電,斷了路,叫我們怎麼活?你是人民的公仆,是我們百姓的父母官,難道你就不管老百姓死活了?”
楊成輝知道問題一定是很棘手了,弄不好要出亂子。但自己不能走,當然也走不得。隻聽得有人在喊:“強製拆遷是要我們死,我們不活了。”大家都說這不死不活的日子沒法過了,我們不活了,我們到市政府請願去。有人在旁邊的廢墟上貼標語,一幅是“槍斃李凱航、還我住房”,另一幅是“我們要住房、我們要飯吃”,氣氛像幹柴一樣一點就著。拆遷戶積鬱在心頭的怒氣仿佛找到了發泄的缺口,下崗的、退休的、離休的甚至拖家帶口、老老小小、哭哭鬧鬧、罵罵咧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