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楊維楨(字廉夫,號鐵崖、東維子)《煮茶夢記》記載:鐵崖道人躺在石床之上,時過二更,月色微明,棉紙蚊帳上映著梅花的影子,也投到半個窗子,野鶴孤立而不鳴。這時派小芸童汲取白蓮泉水,點燃枯湘竹火,授以雲霧佳茶,烹點供飲。這種境界真如遊心太虛幻境,使人仿佛進入夢鄉。
明代陸樹聲《茶寮記》寫道:在鄉居的園中小軒矮牆的西麵開一個小茶寮。其中設置茶灶,大凡汲水的茶瓢、煮水的茶罌、洗茶以及擊拂等一係列茶具應有盡有。選擇一個稍通茶事的人主持,另一人幫助汲水煎茶。賓客到來,就會看到茶煙從竹外隱隱升起。如果有佛徒禪僧過從,每每與我一起結跏趺坐,啜飲茶汁,清談高論,而沒有生分的話。時值深秋(農曆九月)的望日之後,適園無諍居士(陸樹聲)與五台山僧演鎮、終南山僧明亮,一同烹試天池茶於茶寮中,並隨意記錄下來。
明代吳文煥(一作秀水吳繼)《墨娥小記》記載:所謂千裏茶,是用一兩五錢細茶、一兩孩兒茶、一兩柿子霜、六錢粉草末、三錢薄荷葉,研為細末調和均勻,煉製成蜜丸如白豆大小,可以替代茶葉,同時可以供外出遠行飲用。
明代湯顯祖(字義仍,號海若、若士,臨川人)《題飲茶錄》寫道:宋初翰林學士陶穀說“煎水,是點茶的關鍵”。此語最得煎茶之道的三昧。國子監祭酒馮夢楨精通茶道,親自料理洗滌、煎水之事,然後請客人品飲。賓客有譏笑他的,我調侃地為之解嘲道:“這就正像美人,又好比古代的法書名畫,試想可以經過俗漢的手嗎?”
明代陸(字舉之,號少石子,鄞縣人)《病逸漫記》記載:皇太子出閣聽講,一定要派左右去迎請講官。講完之後,則要對東宮的官員說:“請先生吃茶。”
明代焦(字弱侯,號漪園、澹園)《玉堂叢語》記載:陳音(字師召,號愧齋)先生性格寬厚坦蕩,在翰林院任職時,夫人曾經試探他。正值賓客到來,陳先生呼喚上茶,夫人回答說還沒有煮,先生就說也罷。又呼喚要幹茶,夫人回答說未買,先生就說也罷。客人為之捧腹大笑,當時人稱他為陳也罷。
明代沈周(字啟南,號石田)《客坐新聞》記載:吳地的高僧大機的居處,有古屋三四間,非常潔淨,不能吐唾沫。他擅長烹茶,有清澈甘洌的古井供其使用。賓客到來,就端出一甌供奉品飲,令人蕩滌腸胃,感覺清爽。我父親與他交往很久,也嗜好飲茶,每次入城,必定到他的居處品飲。
沈周《書茶別論後》寫道:自古名山勝地,都留著等待流放貶官的人,而茶葉,則是專門供奉高人隱士的,所以說造物的神仙都是有其深意的。周慶叔編撰《茶別論》,以流傳天下,我料想看重金錢的富貴人家是沒有此種清福了,也恐怕那些隻圖貪多暢快,不知品味的俗人,未必能夠領略此中真味。而周慶叔隱居長興,所到之處攜帶茶具,邀請我到素甌黃葉之間,共相欣賞。遺憾的是陸羽(字鴻漸)、蔡襄(字君謨)無法見到慶叔,不禁為之傾茶三歎。
明代馮夢禎《快雪堂漫錄》記載:李攀龍(字於麟,號滄溟,山東曆城人)到我們浙江擔任按察副使,徐中行(字子與)以最上品的茶贈給他。等到徐中行與他在昭慶寺見麵時問及,卻已經賞給皂隸吏役了。大概是因為茶從外表看葉大梗多,李攀龍是北方士人,得不到重視也就自然了。記錄於此,聊發一笑。
明末閔元衡《玉壺冰》中說:良宵閑坐,點著篝火烹煮茶葉,這時萬籟俱寂,遠處稀疏的鍾聲不時傳來,當此情景,對著簡編讀書而不知疲倦,徹夜不用睡覺,這也是一種快樂啊!
清代勞大輿《甌江逸誌》記載:永嘉(今浙江溫州)每年進貢茶芽十斤,樂清進貢茶芽五斤,瑞安、平陽每年進貢茶芽也是一樣。
雁蕩山的五珍是:龍湫茶、觀音竹、金星草、山樂官(一種鳥)、香魚。這裏說的龍湫茶就是明茶,紫色而芳香,叫做玄茶,其味道都與天池茶相似而略顯淡薄。
明代王世懋(字敬美,太倉人)《二酉委譚》記載:我生性耐不住冠帶整齊,尤其是在盛夏酷暑的時候,江西天氣熱得早,而今年更甚。春三月十七日,在滕王閣請客飲酒,太陽出來如火一樣,大汗流至腳跟,頭上涔涔的汗水讓人幾乎不知所措。歸來後非常煩悶,妻子為我燒水沐浴,於是就披發裸身前去。當時西山雲霧新茶剛到,張右伯正好寄贈給我,茶色鮮白,有豆子香味,差不多可以與虎丘茶相媲美。我沐浴出來,淩露坐在明月之下,急忙讓侍從汲取新水烹茶品嚐。感覺清涼的氣息沁人心脾,兩腋習習風生。於是感念此種況味,都不是官場宦海所能體味得到的。蔡琳泉先生年老而更加嗜好飲茶,比我更甚。隻是當時已經就寢,無法邀請他相對品飲。清晨起來再次煮水烹茶,但是已經風味不同了。追憶夜間品飲的風味,修書一通贈給先生。
明代朱國楨《湧幢小品》記載:王,昌邑(今屬山東)人。明太祖洪武初年,擔任寧波知府。有下屬來謁見奏事,就烹茶以待。當得知下屬在為客人居間說情,王大呼撤去,下屬深感慚愧而退。王也因此被稱為“撤茶太守”。
《臨安誌》記載:棲霞洞內有水洞,深不可測,其中的水極為甘甜清洌,魏公曾經烹此水點茶。
明代田汝成《西湖遊覽誌餘》記載:杭州早年有酒館而沒有茶坊,但是富貴之家舉行宴會,依然有專供茶事的人,稱為茶博士。
《潘子真詩話》記載:葉濤所作的詩非常不工整,卻喜歡吟詠。他曾經作有一首《試茶》詩,其中有“碾成天上龍兼風,煮出人間蟹與蝦”的句子。有好事的人嘲笑他說:“這不是試茶,這是碾玉的匠人在吃南方的食品呢!”
明代董其昌《容台集》記載:蔡襄(諡忠惠)進貢小龍團茶,以至於被蘇軾(諡文忠)所譏諷,認為他與錢惟演(字希聖,諡思)進貢姚黃花(即牡丹名品姚黃)一樣,失去了士人的氣節。但是宋朝時君臣之間的關係,情意和合,還可以從此窺見一斑。況且蔡襄也並沒有因為貢茶而求得恩寵,隻是點綴太平世界的一段清心雅事罷了。蘇軾曾經書寫歐陽修的滁州二記(《醉翁亭記》《豐樂亭記》),知道他不願意書寫《茶錄》,我就以蘇軾的筆法書寫《茶錄》,為蔡襄先生懺悔。否則的話,蘇軾的蟄龍詩句(指蘇軾《詠檜》詩中有“根到九曲無曲處,世間惟有蟄龍知”,因此下獄),幾乎瀕臨湯火(指蘇軾下獄後所做《絕命詩》“夢繞雲山心似鹿,魂飛湯火命如鳩”),又有什麼罪過呢?大凡持論,不能太遠離人情物理才可以。
金陵(今江蘇南京)春卿署(指南京禮部)中,不時有以鬆蘿茶相贈的,都香味平常罷了。致仕歸來居於山館,反而得以品嚐到茶中極品,經詢問才知道是閔汶水所收藏的珍品。閔汶水家居金陵,與我不遠,作為隱逸之士就像海上之鷗飛舞而不下來,因為知道物以稀為貴,很少與富貴之人交遊。從前陸羽以為精於茶事,為貴人所侮辱,憤而寫下《毀茶論》,至於像閔汶水,我知道他終究也不會作此毀茶之論的。
明代李日華《六研齋筆記》記載:攝山(即南京紫金山)棲霞寺有一處茶坪,茶葉生長在荊棘林莽中,不曾經過人工修剪種植。唐代陸羽曾經來此入山采摘,皇甫冉則寫有《送陸鴻漸棲霞寺采茶詩》贈給他。
李日華《紫桃軒雜綴》記載:泰山不出產茶葉,山中的人們采摘青桐芽烹飲,稱為女兒茶。又有鬆苔,也被當做茶葉飲用,非常富有奇韻。
明代鍾惺(字伯敬,號退穀,竟陵人)《鍾伯敬集》中有《茶訊》詩寫道:“猶得年年一度行,嗣音幸借采茶名。”鍾惺與徐波(字元歎)交情深厚,從吳中到楚地相距數千裏,二人以買茶為名,一年通一次音訊,於是成為佳話,叫做茶訊。
我曾經見過錢謙益的《茶供說》中寫道:婁江逸人朱汝圭精於茶事,將因為飲茶而歸隱,想請我給他寫一篇文章,並表示願意每年采摘諸山的青芽,為我作供。我觀察佛壇中所設置的供品,取白色的牛奶、砂糖、純蜜之類;西方的沙門、婆羅門,則用葡萄、甘蔗作為供品,還不曾有過以茶為供品的。
陸羽,是生長於佛寺的佛家弟子,詩僧皎然(姓謝名晝,居抒山妙喜寺),是杼山的禪師,而陸羽的《茶經》,皎然的《茶歌》,也都沒有說道以茶供佛。西土以貫花燃香供佛,而不以茶供,這也是供奉之典製的缺失。朱汝圭精心置辦茶事,金芽素瓷,清淨供佛,來生必然受到好報,往生香國,以各種奇妙的香料供佛,難道隻是像丹丘羽人那樣飲茶,而生羽翼罷了呢?我不敢作為朱汝圭的茶供對象,隻請以茶來供佛。後世精於茶道的人,以采茶供佛作為佛事活動,那麼也是從我感念朱汝圭開始的。於是就寫下這篇《茶供說》贈給他。
釋普濟《五燈會元》記載:摩突羅國有一片林木青翠枝葉茂盛的地方,叫做優留茶。
有僧人問吉州如寶禪師說:“如何是和尚家風?”禪師回答說:“飯後三碗茶。”僧人又問大道穀泉禪師說:“不知道賓客到來如何款待?”禪師回答說:“雲門胡餅趙州茶。”
清代張英等《淵鑒類函》記載:唐代詩人鄭愚《茶詩》寫道:“嫩芽香且靈,吾謂草中英。夜臼和煙搗,寒爐對雪烹。”於是就稱茶為草中英。
素馨花叫做裨茗,陳獻章(字公甫,號石齋,新會白沙人,世稱陳白沙)《素馨記》認為這種花能夠稍微有助於茶罷了。也叫做那悉茗花。
清代張玉書等《佩文韻府》記載:元好問詩注中說:“唐朝人以茶作為小女孩的美稱。”
《黔南行記》記載:陸羽《茶經》記載黃牛峽(今湖北宜昌西)的茶葉可以品飲,於是命船夫前去尋求。有一位老婦人賣新茶一籠,與草葉沒有差別,隻是山中沒有好事者罷了。
起初我在峽州(今湖北宜昌),向士大夫打聽黃陵茶,都說粗澀不可以品飲。又試問小吏,說是隻有僧人所采製的茶葉味道好。命人尋求,獲得十餅,價格很平常。於是攜帶茶餅到黃牛峽,把風爐放在林蔭之下,親自煎水候湯,依法烹試。以茶祭奠過黃牛神之後,再來品啜。元明堯夫說:其香味不減江南茶。由此可知夷陵的士大夫不免以貌取之了。
南宋周必大《九華山錄》記載:到化城寺,拜謁金地藏塔,僧人祖瑛獻上當地土產的茶葉,味道可以與北苑貢茶媲美。
明代馮時可《茶錄》記載:鬆江府(今上海)餘山也出產茶葉,與蘇州天池茶沒有差異,隻是采摘製造不如天池。近年有僧人到來,以虎丘茶的製法采製,香味與鬆蘿茶略等。老和尚急忙把他驅逐出去,說:“不要讓此山陷入紅塵之中、火坑之內。”
清代冒襄(字辟疆,號巢民)《界茶彙鈔》記載:回憶四十七年前,有一個姓柯的吳地人,對陽羨的茶山非常熟悉,每年桐花初發的時候,為我進入山,用箬葉茶籠帶來十多種茶葉。其中最為精致的茶葉,不超過一斤或者數兩罷了。味道精到,香氣馥鬱,兼具芝蘭金石之性。十五年如一日,堅持不懈。後來董小宛從蘇州與我結合,茶必須蘇州半塘顧先生負責製作,黃熟香則必須金平叔負責製作,茶香雙妙,更加精微異常。但是顧、金兩家所供應的茶和香,每年一定要先供奉錢謙益(號牧齋,居常熟虞山)夫人柳如是、我們同郡的隴西舊姬以及我和夫人董小宛,而後才供應其他人。
金沙於象明帶來茶,品質絕妙。金沙於氏精於鑒賞,馳名江南,而山的棋盤頂,其地久歸於家,每年於象明的父母必定親自采摘製造。今年夏天,他帶來廟後、棋盤頂、漲沙、本山等品種,各有等次,但都是道地的茶,極真極妙,乃二十年來所沒有過的。另外他還辨別水品,把握火候,親手洗茶,烹點細致潔淨,從而使得茶的色香性情,根據文人的奇異嗜好,一一淋漓而出。正如丹丘羽人所謂飲茶能生羽翼者,真是老年的一種稱心樂事啊!
蘇州七十四歲的老人朱汝圭帶著茶葉來拜訪。他的茶和於象明的差不多,隻是多了花香一種。朱汝圭從小嗜好飲茶,就像是世人所謂的胎裏素,十四歲進入山,到如今已經過一百二十番春夏,始終不渝,超過了食色的本性,唯好飲茶。有子孫是著名的生員,到老也不接受他們的贍養,因為他們不嗜好飲茶,不像爺爺。每次壯膽入山,與老虎猛獸周旋,然後背著茶籠來到茶肆,以茶香嘯傲同道。每天從早到晚洗茶滌器,品啜無休,指爪齒頰留有餘香,言語激揚,文字讚頌,滔滔不絕,總有喜神妙氣與茶相輔相成,益智養心,這是一種奇異的癖好。
清代吳震方《嶺南雜記》記載:潮州燈節,把漂亮的兒童裝扮成采茶女,每隊十二人或者八人,手提花籃,分部前進並歌唱,俯仰進退,抑揚頓挫,非常妖豔。另外以稍微年長者二人作為隊長,高舉彩燈,燈上點綴著扶桑、茉莉等花。采茶女的進退行止,都要視隊長而定。他們到各個衙門或者富貴人家進行演唱,人家則賞賜銀錢、酒食、茶果。從正月十三日晚起,到十八日晚結束。我記錄其詞曲數首,頗有《前溪》、《子夜》的遺風。
明代郎瑛《七修類稿》(一作周亮工《閩小記》,是)記載:徽州歙縣人閔汶水,居住在金陵桃葉渡上。我曾經去他家品茶,見其煎水候火,都親自操作,用小酒杯請客人品啜,很專業的烹飲情態,正如德山和尚宣鑒擔青龍鈔,自矜清高罷了,不足為奇。秣陵(今江蘇南京)的好事者,曾經譏諷福建無茶,說閩客(福建的客人)得到閔茶(閔汶水的茶)都製成羅囊盛起來,佩戴在身上代替檀香。其實福建人並不重視閔汶水。福建的客人遊曆南京的,宋彀(字比玉,號荔枝仙)、洪仲章等人,都是依附吳人強作解事,貶低家雞,而以野鶩為貴,受到譏諷也是應該的。南京三山街的薛老,也是秦淮河上的閔汶水。薛老曾經說過閔汶水假借其他的調味品製作出蘭香茶,終究使得茶的真味喪失淨盡。如果閔汶水在世,聽到此話也應當感到羞愧。薛老曾經居住在,親自修剪茶樹,焙製茶葉,想要淩駕於閔汶水之上。我認為茶葉很難以香味聞名,何況以蘭花香來確定茶香的品位,乃是咫尺之見,所以我認為薛老的觀點為好。
延邵(今屬福建)人稱呼製茶的人叫做碧豎,南唐攻滅富沙王王延政後,碧豎都成了綠林好漢。
蔡襄(諡忠惠)《茶錄》石刻鑲嵌在甌寧(今福建建甌)縣城學校的牆壁間。我在五年前曾經拓了多張寄贈給知己,如今已經漫漶不如以前了。
福建所產的酒各郡都一樣,所產的茶也是如此。今年我得茶很多,學習蘇軾義酒的故事,全部合而為一,但是合不合在一起也沒有什麼兩樣。
清代李仙根(字南津,號子靜)《安南雜記》記載:交趾稱呼其富貴之人為翁茶。所謂翁茶,就是大官的意思。
清代陳鑒《虎丘茶經補注》記載:徐有貞(字元玉,號天全老人)從金齒(今雲南保山)貶謫之地回來,每年的春末夏初,就到虎丘開設茶社。
羅光璽作《虎丘茶記》,嘲諷山僧有替身茶。
吳寬(字原博,號匏庵)與沈周(號石田)一起遊曆虎丘,親自采茶煎水對飲,自己說有茶癖。
清代王士禎《漁洋詩話》記載:林確齋,其名佚,江西人。居住在冠石,率領子孫種茶,親自拿著農具,挑著擔子,夜間則誦讀《毛詩》、《離騷》。經過冠石的人們,都能看到三四個少年,頭上裹著一幅布,赤著腳,揮鋤耕耘,一邊歌聲琅然,有金石之韻,無不私下感歎,以為這是古代圖畫中的人物。
清代尤侗《尤西堂集》中有《戲冊茶為不夜侯製》。
清代朱彝尊《日下舊聞》記載:上巳後三天,新茶從馬上運來,新茶到來之日宮中的價格是五十兩銀子,宮外則達二三十兩。不過一兩天,就跌到二三兩了。見《北京歲華記》。
朱彝尊《曝書亭集》記載:無錫惠山寺聽鬆庵高僧性海,自製竹火爐,中書舍人王紱過訪,見而愛之,為他畫山水橫幅,並且題詩紀念。年久竹爐損壞,侍郎盛冰壑根據舊爐更新其製,流傳到京師,各位公卿大臣多有詩詞吟詠。典籍顧貞觀(字華封,號梁汾)仿照其舊製製成竹爐,等來到京師,侍衛納蘭性德(字容若,又作成容若、楞伽山人)以舊圖贈給他。丙寅的秋天,顧貞觀帶著竹爐及圖卷過訪餘海波寺寓,正好薑宸英(字西溟,號湛園)、周(字青士,號穀)、孫愷似三個人也到了。打坐青藤之下,燒爐烹試武夷茶,共同聯句成四十韻,書寫於冊頁之上,用來給那些好事的博雅君子欣賞。
清代蔡方炳《增訂廣輿記》記載:湖廣長沙府攸縣,古跡有茶王城,也就是漢代的茶陵城。
清代葛萬裏《清異錄》記載:倪瓚(字元鎮)飲茶要加進果子,叫做清泉白石。如果不是佳客不予招待。一次,有客人請見,命進獻此茶,客人口渴,兩口喝完,倪瓚心中非常後悔,就收起茶盞入內。
黃周星(字九煙,號而庵)夢讀《采茶賦》,隻記得其中的一句,叫做“施淩雲以翠步”。
葛萬裏《別號錄》記載:宋代曾幾,字吉甫,別號茶山。明代許應元,字子春,別號茶山。
《隨見錄》記載:武夷山五曲朱文公書院內,有一棵茶樹,茶葉有臭蟲氣,等到經過焙製,出來時比其他樹上的茶葉更香,名叫臭葉香茶。另外還有老樹多棵,據說是朱熹親手種植,名叫宋樹。
明代田汝成《西湖遊覽誌》記載:立夏之日,家家戶戶都烹試新茶,配合各種精細水果,饋送親戚和鄰居,叫做七家茶。
宋代杭州南屏山淨慈寺和尚謙師精幹茶事,自己說得心應手,不是言語傳達和學習能達到的。
劉士亨有《謝上人惠桂花茶》詩寫道:“金粟金芽出焙篝,鶴邊小試兔絲甌。葉含雷信三春雨,花帶天香八月秋。味美絕勝陽羨種,神清如在廣寒遊。玉川句好無才續,我欲逃禪問趙州。”
明末清初李世熊《寒支集》記載:新城的山中有一種奇異的鳥,其叫聲如同吹蕭,於是這座山就叫做蕭曲山。山中也出產好茶,也叫做蕭曲茶。因此作歌記錄此事。
《禪玄顯教編》記載:徐道人居住在廬山天池寺,不吃飯食已經有九年了。養了一隻墨羽鶴,曾經采摘山中的新茶,讓鶴銜著鬆枝烹茶。遇到道友,就一起飲上幾碗。
清代張鵬《抑齋集》中有《禦賜鄭宅茶賦》寫道:“青雲幸接於後塵,白日捧歸乎深殿。從容步緩,膏芬齊出螭頭;肅穆神凝,乳滴將開蠟麵。用以濡毫,可媲文章之草;將之比德,勉為精白之臣。”
名人品茗
茶和交友
林語堂
我以為從人類文化和快樂的觀點論起來,人類曆史中的傑出新發明,其能直接有力地有助於我們的享受空閑、友誼、社交和談天者,莫過於吸煙、飲酒、飲茶的發明。這三件事有幾樣共同的特質:第一,它們有助於我們的社交;第二,這幾件東西不至於一吃就飽,可以在吃飯的中間隨時吸飲;第三,都是可以借嗅覺去享受的東西。它們對於文化的影響極大,所以餐車之外另有吸煙車,飯店之外另有酒店和茶餐,至少在中國和英國,飲茶已經成為社交上一種不可少的製度。
煙、酒、茶的適當享受,隻能在空閑、友誼和樂於招待之中發展出來。因為隻有富於交友心、擇友極慎、天然喜愛閑適生活的人士,方有圓滿享受煙、酒、茶的機會。如將樂於招待心除去,這三種東西便變成毫無意義。享受這三件東西,也如享受雪月花草一般,須有適當的同伴。中國的生活藝術家最注意此點,例如:看花須和某種人為伴;賞景須有某種女子為伴;聽雨最好須在夏日山中寺院內躺在竹榻上。總括起來說,賞玩一樣東西時,最緊要的是心境。我們對每一種物事,各有一種不同的心境。不適當的同伴,常會敗壞心境。所以生活藝術家的出發點就是:他如果想要享受人生,則第一個必要條件即是和性情相投的人交朋友,須盡力維持這友誼,如妻子要維持其丈夫的愛情一般,或如一個下棋名手寧願跑一千裏的長途去會見一個棋友一般。
氣氛是重要的東西。我們必須先對文士的書室的布置,和它的一般的環境有了相當的認識,方能了解他怎樣在享受生活。第一,他們必須有共同享受這種生活的朋友,不同的享受須有不同的朋友。和一個勤學而含愁思的朋友去騎馬,即屬引非其類,正如和一個不懂音樂的人去欣賞一次音樂表演一般。因此,某中國作家曾說過:
賞花須結豪友,觀妓須結淡友,登山須結逸友,泛舟須結曠友,對月須結冷友,待雪須結豔友,捉酒須結韻友。
他對各種享受已選定了不同的適當遊伴之後,還須去尋找適當的環境。所住的房屋,布置不必一定講究,地點也不限於風景幽美的鄉間,不必一定需一片稻田方足供他的散步,也不必一定有曲折的小溪以供他在溪邊的樹下小憩。他所需的房屋極其簡單,隻需:“有屋數間,有田數畝,用盆為池,以甕為牖,牆高於肩,室大於鬥,布被暖餘,藜羹飽後,氣吐胸中,充塞宇宙。凡靜室,須前栽碧梧,後種翠竹。前簷放步,北用暗窗,春冬閉之,以避風雨,夏秋可開,以通涼爽。然碧梧之趣,春冬落葉,以舒負暄融和之樂,夏秋交陰,以蔽炎爍蒸烈之威。”或如另一位作家所說,一個人可以“築室數楹,編槿為籬,結茅為亭。以三畝蔭竹樹栽花果,二畝種蔬菜。四壁清曠,空諸所有。蓄山童灌園剃草,置二三胡床著亭下。挾書劍,伴孤寂,攜琴弈,以迎良友”。
到處充滿著親熱的空氣。
吾齋之中,不尚虛禮。凡入此齋,均為知己。隨分款留,忘形笑語。不言是非,不侈榮利。閑談古今,靜玩山水。清茶好酒,以適幽趣。臭味之交,如斯而已。
在這種同類相引的氣氛中,我們方能滿足色、香、聲的享受,吸煙飲酒也在這個時候最為相宜。我們的全身便於這時變成一種盛受器械,能充分去享受大自然和文化所供給我們的色、聲、香味。我們好像已變為一具優美的梵啞林,正將由一位大音樂家來拉奏名曲了。於是我們“月夜焚香,古桐三弄,便覺萬慮都忘。妄想盡絕。試看酒是何味,煙是何色,穿窗之白是何影,指下之餘是何音,恬然樂之而悠然忘之者是何趣,不可思量處是何境?”
一個人隻有在神清氣爽,心氣平靜,知己滿前的境地中,方真能領略到茶的滋味。因為茶須靜品,而酒則須熱鬧。茶之為物,其性能引導我們進入一個默想人生的世界。飲茶之時而有兒童在旁哭鬧,或粗蠢婦人在旁大聲說話,或自命通人者在旁高談國事,即十分敗興,正如在雨天或陰天去采茶一般的糟糕。因為采茶必須在天氣清明的清早,當山上的空氣極為清新,露水的芬芳尚留於葉上時,所采的茶葉方稱上品。照中國人說起來,露水實在具有芬芳和神秘的功用,和茶的優劣很有關係。照道家的返自然和宇宙之能生存全恃陰陽二氣交融的說法,露水實在是天地在夜間相融後的精英。至今尚有人相信露水為清鮮神秘的瓊漿,多飲即能致人獸於長生。特昆雪所說的話很對,他說:“茶永遠是聰慧的人們的飲料。”但中國人則更進一步,而以它為風雅隱士的珍品。
因此,茶是凡間純潔的象征,在采製烹煮的手續中,都須十分清潔。采摘烘焙,烹煮取飲之時,手上或杯壺中略有油膩不潔,便會使它喪失美味。所以也隻有在眼前和心中毫無富麗繁華的景象和念頭時,方能真正地享受它。和妓女作樂時,當然用酒而不用茶。但一個妓女如有了品茶的資格,則她便可以躋於詩人文士所歡迎的妙人兒之列了。蘇東坡曾以美女喻茶,但後來,另一個持論家,《煮泉小品》的作者田藝恒即補充說,如果定要以茶去比擬女人,則惟有麻姑仙子可做比擬。至於“必若桃臉柳腰,宜亟屏之銷金幔中,無俗我泉石”。又說:“啜茶忘喧,謂非膏粱紈綺可語。”
據《茶錄》所說:“其旨歸於色、香、味,其道歸於精、燥、潔。”所以如果要體味這些質素,靜默是一個必要的條件,也隻有“以一個冷靜的頭腦去看忙亂的世界”的人,才能夠體味出這些質素。自從宋代以來,一般喝茶的鑒賞家認為一杯淡茶才是最好的東西,當一個人專心思想的時候,或是在鄰居嘈雜、仆人爭吵的時候,或是由麵貌醜陋的女仆侍候的時候,常會很容易忽略了淡茶的美妙氣味。同時,喝茶的友伴也不可多,“因為飲茶以客少為貴。客眾則喧,喧則雅趣乏矣。獨啜曰幽,二客曰勝,三四曰趣,五六曰泛,七八曰施。”
《茶疏》的作者說:“若巨器屢巡,滿中瀉飲,待停少溫,或求濃苦,何異農匠作勞,但需涓滴;何論品賞,何知風味乎?”
因為這個理由,因為要顧到烹時的合度和潔淨,有茶癖的中國文士都主張烹茶須自己動手。如嫌不便,可用兩個小童為助,烹茶須用小爐,烹煮的地點須遠離廚房,而近在飲處。茶童須受過訓練,當主人的麵前烹煮。一切手續都須十分潔淨,茶杯須每晨洗滌,但不可用布揩擦。童兒的兩手須常洗,指甲中的汙垢須剔幹淨。“三人之下,止一爐,如五六人,便當兩鼎爐,用一童,湯方調適,若還兼作,恐有參差。”
真正鑒賞家常以親自烹茶為一種殊樂。中國的烹茶飲茶方法不像日本那麼過分嚴肅和講規則,而仍屬一種富有樂趣而又高尚重要的事情。實在說起來,烹茶之樂和飲茶之樂各居其半。正如吃西瓜子,用牙齒咬開瓜子殼之樂和吃瓜子肉之樂實各居其半。
茶爐大都置在窗前,用硬炭生火。主人很鄭重地扇著爐火,注視著水壺中的熱氣。他用一個茶盤,很整齊地裝著一個小泥茶壺和四個比咖啡杯小一些的茶杯。再將貯茶葉的錫罐安放在茶盤的旁邊,隨口和來客談著天,但並不忘了手中所應做的事。他時時顧著爐火,等到水壺中漸發沸聲後,他就立在爐前不再離開,更加用力地扇火,還不時要揭開壺蓋望一望。那時壺底已有小泡,名為“魚眼”或“蟹沫”,這就是“初滾”。他重新蓋上壺蓋,再扇上幾遍,壺中的沸聲漸大,水麵也漸起泡,這名為“二滾”。這時已有熱氣從壺口噴出來,主人也就格外地注意。到將屆“三滾”,壺水已經沸透之時,他就提起水壺,將小泥壺裏外一澆,趕緊將茶葉加入泥壺,泡出茶來。這種茶如福建人所飲的“鐵觀音”,大都泡得很濃。小泥壺中隻可容水四小杯,茶葉占去其三分之一的容隙。因為茶葉加得很多,所以一泡之後即可倒出來喝了。這一道茶已將壺水用盡,於是再灌入涼水,放到爐上去煮,以供第二泡之用。嚴格地說起來,茶在第二泡時為最妙。第一泡譬如一個十二三歲的**,第二泡為年齡恰當的十六女郎,而第三泡則已是少婦了。照理論上說起來,鑒賞家認第三泡的茶為不可複飲,但實際上,享受這個“少婦”的人仍很多。
以上所說是我本鄉中一種泡茶的實際素描。這個藝術是中國的北方人所不曉的。在中國一般的人家中,所用的茶壺大都較大。至於一杯茶,最好的顏色是青中帶黃,而不是英國茶那樣的深紅色。
我們所描寫的當然是指鑒賞家的飲茶,而不是像店鋪中的以茶奉客。這種雅舉不是普通人所能辦到,也不是人來人往、論碗解渴的地方所能辦到。《茶疏》的作者許次紓說得好:“賓朋雜遝,止堪交鍾觥籌,乍會泛交,僅須常品酬酢。惟素心同調,彼此暢適,清言雄辯,脫略形骸,始可呼童篝火,吸水點湯,量客多少,為役之煩簡。”而《茶解》作者所說的就是此種情景:“山堂夜坐,汲泉煮茗。至水火相戰,如聽鬆濤。傾瀉入杯,雲光灩瀲。此時幽趣,故難與俗人言矣。”
凡真正愛茶者,單是搖摩茶具,已經自有其樂趣。蔡襄年老時已不能飲茶,但他每天必烹茶以自娛,即其一例。又有一個文士名叫周文甫,他每天自早至晚,必在規定的時刻自烹自飲六次。他極鍾愛他的茶壺,死時甚至以壺為殉。
因此茶的享受、技術包括下列各節:第一,茶味嬌嫩,茶易敗壞,所以整治時,須十分清潔,須遠離酒類香類一切有強味的物事,和身帶這類氣息的人;第二,茶葉須貯藏於冷燥之處,在潮濕的季節中,備用的茶葉須貯於小錫罐中,其餘則另貯大罐,封固藏好,不取用時不可開啟,如若發黴,則須在文火上微烘,一麵用扇子輕輕揮動,以免茶葉變黃或變色;第三,烹茶的藝術一半在於擇水,山泉為上,河水次之,井水更次,水槽之水如來自堤堰,因為本屬山泉,所以很可用得;第四,客不可多,且須文雅之人,方能鑒賞杯壺之美;第五,茶的正色是青中帶微黃,過濃的紅茶即不能不另加牛奶、檸檬、薄荷或他物以調和其苦味;第六,好茶必有回味,大概在飲茶半分鍾後,當其化學成分和津液發生作用時,即能覺出;第七,茶須現泡現飲,泡在壺中稍稍過候,即會失味;第八,泡茶必須用剛沸之水;第九,一切可以混雜真味的香料,須一概屏除,至多隻可略加些桂皮或茌茌花,以合有些愛好者的口味而已;第十,茶味最上者,應如嬰孩身上一般的帶著“奶花香”。
據《茶疏》之說,最宜於飲茶的時候和環境是這樣:
是一長列;看來像一條自動化的傳送帶,很長很長,兩側設有欄杆,載滿乘客,在雲海裏馳行。我隨著隊伍上去的時候,隨手領到一個對號入座的牌子,可是牌上的字碼幾經擦改,看不清楚了。我按著模糊的號碼前後找去:一處是教師座,都滿了,沒我的位子;一處是作家座,也滿了,沒我的位子;一處是翻譯者的座,標著英、法、德、日、西等國名,我找了幾處,都沒有我的位子。傳送帶上有好多穿灰色製服的管事員。一個管事員就來問我是不是“尾巴”上的,“尾巴”上沒有定座。可是我手裏卻拿著個座牌呢。他要去查對簿子。另一個管事員說,算了,一會兒就到了。他們在傳送帶的橫側放下一隻凳子,請我坐下。
我找座的時候碰到些熟人,可是正忙著對號,傳送帶又不停的運轉,行動不便,沒來得及交談。我坐定了才看到四周秩序井然,不敢再亂跑找人。往前看去,隻見灰蒙蒙一片昏黑。後麵雲霧裏隱隱半輪紅日,好像剛從東方升起,又好像正向西方下沉,可是升又不升,落也不落,老是昏騰騰一團紅暈。管事員對著手拿的擴音器隻顧喊“往前看!往前看!”他們大多憑欄站在傳送帶兩側。
我悄悄向近旁一個穿灰製服的請教:我們是在什麼地方。他笑說:“老太太翻了一個大跟頭,還沒醒呢!這是西方路上。”他向後指點說:“那邊是紅塵世界,咱們正往西去。”說罷也喊“往前看!往前看!”因為好些乘客頻頻回頭,頻頻拭淚。
我又問:“咱們是往哪兒去呀?”
他不理睬,隻用擴音器向乘客廣播:“乘客們做好準備,前一站是孟婆店;孟婆店快到了。請做好準備!”
前前後後傳來紛紛議論。
“哦,上孟婆店喝茶去!”
“孟婆茶可喝不得呀!喝一杯,什麼事都忘得一幹二淨了。”
“嗐!喝它一杯孟婆茶,一了百了!”
“我可不喝!多大的浪費啊!一杯茶衝掉了一輩子的經驗,一輩子不都是白活了?”
“你還想抱住你那套寶貴的經驗,再活一輩子嗎?”
“反正我不喝!”
“反正也由不得你!”
管事員大概聽慣這類議論。有一個就用擴音器耐心介紹孟婆店。
“‘孟婆店’是習慣的名稱,現在叫‘孟大姐茶樓’。孟大姐是最民主的,喝茶決不勉強。孟大姐茶樓是一座現代化大樓。樓下茶座隻供清茶;清茶也許苦些。不愛喝清茶,可以上樓。樓上有各種茶:牛奶紅茶,檸檬紅茶,薄荷涼茶,玫瑰茄涼茶,應有盡有;還備有各色茶食,可以隨意取用。哪位對過去一生有什麼意見、什麼問題、什麼要求、什麼建議,上樓去,可分別向各負責部門提出,一一登記。那兒還有電視室,指頭一按,就能看自己過去的一輩子——各位不必顧慮,電視室是隔離的,不是公演。”
這話激起哄然笑聲。
“平生不作虧心事,我的一生,不妨公演。”這是豪言壯語。
“得有觀眾欣賞呀!除了你自己,還得有別人愛看啊!”這是個冷冷的聲音。
擴音器裏繼續在講解
“茶樓不是娛樂場,看電視是請喝茶的意思。因為不等看完,就渴不及待,急著要喝茶了。”
我悄悄問近旁那個穿製服的:“為什麼?”
他微微一笑說:“你自己瞧瞧去。”
我說,我喝清茶,不上樓。
他詫怪說:“誰都上樓,看看熱鬧也好啊。”
“看完了可以再下樓喝茶嗎?”
“不用,樓上現成有茶,清茶也有,上去就不再下樓了——隻上,不下。”
我忙問:“上樓往哪兒去?不上樓又哪兒去?”
他鼻子裏哼了一聲說:“我隻隨著這道帶子轉,不知到哪裏去。你不上樓,得早作準備。樓下隻停一忽兒,錯過就上樓了。”
“準備什麼?”
“得輕裝,不準夾帶私貨。”
我前後掃了一眼說:“誰還帶行李嗎?”
他說:“行李當然帶不了,可是,身上、頭裏、心裏、肚裏都不準夾帶私貨。上樓去的呢,提意見啊,提問題啊,提要求啊,提完了,撩不開的也都撩下了。你是想不上樓去呀。”
我笑說:“喝一杯清茶,不都化了嗎?”
他說:“這兒的茶,隻管忘記,不管化。上樓的不用檢查。樓下,喝完茶就離站了,夾帶著私貨過不了關。”
他話猶未了,傳送帶已開進孟婆店。樓下陰沉沉、冷清清;樓上卻燈光明亮,熱鬧非常。那道傳送帶好像就要往上開去。我趕忙跨出欄杆,往下就跳。隻覺頭重腳輕,一跳,頭落在枕上,睜眼一看,原來安然躺在床上,耳朵裏還能聽到“夾帶私貨過不了關”。
好吧,我夾帶著好些私貨呢,得及早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