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生命不在乎得到什麼,隻在乎做過什麼(1 / 3)

>>顛沛流離每一夜

莫圖埃卡位於南島北,這裏聚集的背包客基本上分為兩撥,采包蘋果(2月底至5月底)和去亞伯塔斯曼國家公園遊玩,對後者來說,莫圖埃卡不過是個短暫歇腳的站點。我就不一樣了,為了能和蘇菲留在一個城市,我可以做任何工作。蘇菲住在包裝廠安排的宿舍裏。那宿舍有點奇怪,雖然位於某個果園裏,但造得還不賴,寬敞的客廳裏竟然還擺了一張台球桌,可以住20多個人。大部分是亞洲人,其中以日本人為主,據說工頭對日本人相當偏愛,因為他在日本待過,對日本人頗有好感。我第一次去拜訪蘇菲的時候,廚房裏有兩對日本情侶正在做晚餐,客廳裏還有幾個日本姑娘在打球,我覺得他們和以前在工作中接觸的日本同事很不一樣,開朗又熱情。

蘇菲工作的托馬斯兄弟蘋果公司已經滿員了,這間宿舍並不對外開放,我便沒辦法和她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我在車上住了兩晚,然後搬進了一家BBH客棧,名字挺特別的,叫大笑的島民。

“大概工作沒那麼好找,現在已經2月底了,很多包裝廠都不缺人。”我跟蘇菲說。

不過我又說:“車到山前必有路,工作會有的。明天早上,你來接我,我把你們那一帶的包裝廠挨個兒拜訪一遍,沒準還有招人的。”

蘇菲工作的托馬斯兄弟公司位於日瓦卡(Riwaka)地區,這裏集中了莫圖埃卡相當數量的包裝廠,我琢磨著這樣找工作一來效率高,二來上班的地方離蘇菲近,說不定以後可以一起上下班。

於是,第二天早晨6點多,我們就出發了。到了公司,離上班還有一陣子。蘇菲先去打卡,我說:“你不用管我了,我一會兒直接去辦公室找你們經理問問有沒職缺,然後再一家家去問。”

我在二樓的員工休息室等著,樓下隱約傳來機器的轟鳴聲,8點過後不久,一個胖墩墩的男人出現了,活像頭小熊。

他指著房間裏的其他4個人說:“你、你、你,還有你跟我來。”

我也站了起來,他注意到我,便問:“你是來幹什麼的?”

“我想請問一下,現在還有工作機會嗎?那個……”

我還沒說完呢,他就把我打斷了:“對不起,我幫不了你。我們不缺人。”

語氣毋庸置疑,我失望極了,連感謝的話都忘了說,就匆匆離開了。

這是一天中最初的時刻,空氣裏還彌漫著露水的味道,太陽剛剛升起來,皮膚有點微涼,一切都清新得很。我開始沿途尋找包裝廠。已經記不清有多少次走在空無一人的馬路上了,不過那些記憶大都和暮色蒼茫的搭車有關,還有寂寥的身影。

但今天的心情又不一樣了。

我發現頭頂的樹葉有的已經變了顏色,紅的、黃的,電線杆之間的幾條細線筆直地向前延伸,跨過藍天紅葉,銀白日光,溫暖像電流一樣,擊穿了周遭的空寂。這一切是如此的熟悉,啊,這不正是我剛到新西蘭的時候,最初讓我駐足的風景嗎?

那時的自己,是多麼無助和彷徨啊,站在奧克蘭不知名的街道上,看著漸漸變色的樹葉,竟莫名地有些欣慰。快1年了,我已經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生活了那麼久嗎?我問自己,有點不可思議,時間過得太快了。重要的是,我依然活得很好,如同新西蘭土地上的一片樹葉,綠了又黃,黃了再綠,年複一年地堅強著。我覺得自己好像它們中的一員,平凡而認真地活著。

我花了整個上午走遍了日瓦卡地區的6家果園,隻收獲了幾張經理的名片和一份果園地圖。

在一個路口,我看到一個女孩,茫然無助的樣子。她身邊有個招牌靠在樹牆上,我走了過去。

“請問這招牌上的果園在哪裏?”我問她。

“我剛去過了,他們不招人。”她是個日本人,她的口音出賣了她。

“這麼說你也在找工作?打工度假嗎?”

“對啊。”

女孩叫夏美,來自日本廣島,上有雙親,下有一個弟弟。

“你跑這麼遠,父母不擔心?”

“擔心啊,我以前在廣島的一個銀行工作,很穩定,所以父母特別反對我來新西蘭。”

“可你還是來了。”

“嗯。銀行的工作每天都要加班,晚上不到7點鍾根本走不了,而且無聊。我喜歡新西蘭,我小時候來過一次,來看這兒的學校。可惜後來沒能在這裏念書。”

“加班不是日本的傳統美德嗎?”

“那是老一輩的觀念,現在的年輕一輩可不這麼看。”

我們一邊聊,一邊往市區的方向走。我提議我們一起找工作。回到市區已是中午時分,我沒有來得及買食材,夏美就說:“去我那裏吃吧,我來做午餐。”

“行,晚上我請你來做客。”

夏美住在白象BBH,這家BBH和一些包裝廠有關係,隻要住在BBH一周,就可以獲得4月份在獼猴桃包裝廠工作的機會,所以夏美不用擔心4月份以後的工作。但是在那之前,她不願意閑著,因為她在基督城語言學校上學已經花了很多錢。

廚房裏還有一對亞洲情侶,男生來自香港,女生來自馬來西亞。相同的簽證讓我們這些流落異鄉的年輕人有種天然的親近。聽說我們在找蘋果采包的工作,他們熱情地給我們建議。

“你們可以試試看塔利斯(Talley’s),他們常年招人的,我們也找了一陣子包裝廠的工作,最後還是去了塔利斯。”男生說。

塔利斯是新西蘭最大的一家冷凍食品公司,專生產蔬菜、海產品、冰激淩等。

“不過就是晚班,晚上6點開始上班。”馬來西亞女生說。

我和夏美謝過他們,匆匆地出門了。在新西蘭找工作,沒有車不行,開車5分鍾抵達的地方,我和夏美卻要走上一個小時。不過走路也有走路的好處,可以慢慢地感受新西蘭美麗的風景。在秋高氣爽的下午,吹著清涼的海風,心情自然而然地開闊起來。整個下午我們都在幹兩件事,走路和被拒絕。不對,還有一件事——輕鬆的閑談和彼此的鼓勵。

“廣島有什麼好玩的?”我問夏美。

“我們縣有個世界文化遺產,叫宮島。”

“哦,有啥特別的?是個島嗎?”

“不是啦,是一個神社,”她微微歪著頭,接著說道,“至於有什麼特別的,我也不太清楚。”

在夏美身上,我看到了日本女性吃苦耐勞的優秀品質,走了一整天的路,她沒有喊聲累,而總是把希望愉快地寄托在下一家包裝廠。最後她說,太晚了,還是明天再來吧,從這地方走回市區還要一個小時呢。

晚上我做了幾道中國菜招待夏美,有葷有素,有湯有幹,以初次見麵的朋友來說似乎有些豐盛了,蘇菲也來了。我曾經和蘇菲說,旅途中遇到的幾乎每一個人都會是你生命中的過客,時間鬆鬆垮垮,相遇然後離開。你不用對你們的未來抱太大的期望。看上去越美的感情,凋謝得也越快。

蘇菲似乎有疑問,我知道她在想什麼,便接著說:“這不代表我們就應該用冷漠來保護自己,我們還是要真誠地對待每一個人,幫助每一個需要幫助的人,但別期待回報。”

功利的付出太累了,而且容易失望。

夏美說,“有機會再做日本咖喱請我吃”,我笑了笑,說,“好”。這之後我們就沒再見過麵。不過當我寫到這裏,仍然可以記起這個樸實的日本姑娘無華的笑容,像不知名的路邊花朵,我自儼然地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