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再看你一眼,海地
離別的時刻越來越近,隨著倒計時日期的漸漸減少,隊員們也平生了許多淡淡的懷戀和憂傷。盡管這片土地充滿了戰火和鮮血,貧瘠和傷痛,可是當你駐足其間,曾經與之相濡以沫的種種過往,曾經含辛茹苦的全部付出,都成為了一幅幅印記清晰、難以磨滅的圖畫。即將掩卷的時刻,所有的人都湧動著一種莫名的不舍。
齊勇:“其實沒走之前,每一天都覺得實在太累了,真想要趕快回國,好好放個假,休息一下……可是真臨到要走的時候,反而覺得很舍不得,甚至很留戀。自己曾為這個地方付出了那麼多汗水和心血,付出了8個月的時間……我的菜地還是那麼漂亮,種的菜還沒吃完呢。還很舍不得那些當地的翻譯朋友……怎麼就要走了呢?”
林華鋒:“海地這些日子,如果一定要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可能就是……又愛又恨吧。”
太陽城那些學過中國功夫的學生們來了,沒有車坐,他們徒步走了幾公裏的路,還帶來了自己親手製作的小禮物———那是他們廢舊的板子上貼上的布,畫了漂亮的畫,還有自己縫的小手絹,曬幹的香蕉片……一切他們能想到的東西都帶來了,要親手送給教導過自己的“老師”們。
隊員們清掃過的德爾馬斯大街的居民們來了,他們拉著隊員們的手,交雜著海地話、法語和簡單的英語,努力地表達著他們的感激和挽留。他們曾經以遊行的方式希望中國防暴隊不要離開他們居住的地方,可是現在,已經到了最後不得不分開的時刻。
一位每天坐在路邊賣水果的海地老婆婆帶來了她親手種的芒果,她說一定要看著隊員們吃了芒果再走,她才會開心。
在海地的最後三天,隊員們終於破例放了一次假。
由於工作過於繁忙以及安全問題,本來說好是三天的假期,結果最後確定在外停留時間縮短到一天。即使這樣,所有人還是顯得興高采烈,因為這是他們在海地的這麼長時間以來,第一次真正的出來“散心”。
這也是他們第一次見到海地的真正風光,也是第一次如此心情放鬆地享受這個他們為之付出了青春和汗水的國度。平時他們雖然可以眺望到海岸線,可是卻從未真正地接近過這些風光。這一天,他們終於可以腳踩白沙,頭頂藍天,真正地身處美麗的加勒比海之中。
隊員們的運氣相當不錯。在海邊,他們碰到了兩個當地下海抓魚的老百姓,恰好剛剛捕上了四五個大螃蟹和七八斤大花螺,花了20多美金買下來,用白水就地煮開,分給60個人吃,那味道鮮美異常,十分過癮。
盡管許多隊員都是廣東人,然而回憶起那一天的美味還是忍不住津津樂道:“在那以後再也沒吃過那麼好吃的海鮮。”也許海鮮並不是感到難忘的主要原因,陽光、沙灘、碧海,和放鬆的心情才是真正值得紀念的暢快感受。
在安排周圍的警戒後,許多隊員紛紛下海遊泳,這也是他們來到這裏第一次下海,清澈碧藍的海水中,隊員們打著水仗,笑聲不斷,女隊員們穿上了漂亮的泳裝,引起男隊員們一陣善意的口哨和喝彩。
不會水的人在沙灘上也自得其樂,有些人玩沙子,有些人索性登上了海邊停泊著的破木船,當地的船家搖一圈要付給五美金,大家輪流坐一圈,嘻嘻哈哈,好不開心。搖船的黑人樂得眼睛眯成一條細線,隻能看見滿口大白牙。
閃光燈閃亮,留下最後的影象記憶。這是隊員們第一次享受愜意的海地生活,也是最後一次。海水嘩嘩,蔓延上沙灘,席卷走所有曾經留下的足跡,沒有人曾經知道他們來過,隻有海風輕輕地吹著,似乎在訴說著無聲的牽掛。
裝甲車的馬達最後一次轟鳴著響起,海地的天空依舊蔚藍,隊員們整裝待發。
他們最後一次回頭看了一眼那座他們曾經朝夕相對的營房,那片青翠的菜園,那條夜夜流連談心的石子小路,還有營房外的那棵參天大樹。綠蔭掩映下,他們仿佛再也挪不開自己的目光,原本歸心似箭的想法竟然在這一刻漸漸變淡,甚至虛無,兩條腿似乎粘在了地上,久久不願離去。
“走吧,同誌們。”胡運旺政委輕聲提醒著大家,他明白每個人的心情,然而作為一名理性的指揮官,他卻要殘酷又現實地說出這一句,“時間就要到了。”
裝甲車開動了。
路邊站滿了為防暴隊員們送行的海地人,他們向隊員們揮著手臂,或者高高豎起大拇指———這是他們可以想象到的最為隆重的歡送儀式。
那些正在售賣商品的小販停止了生意,站起來遠遠地張望著;孩子們停止了戲耍,他們站在樹下,咬著嘴唇,目光在緩緩前行的裝甲車上流連;貧民窟受過隊員們救助的幾家人也來了,他們的眼裏含著感激又不舍的淚光,卻什麼也說不出來;當地的翻譯們大聲呐喊著什麼,也許是祝福,也許是期待,卻都已經聽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