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輯 遠去的諾言 8.黃昏或者斜陽(2 / 3)

玫瑰色的熙和的光線下,應該是沒有陰暗和褻瀆的。對於黃昏或者斜陽,愛的惶恐和悲傷,在白晝中恍惚,在星夜中無寐,沒有了明亮的歡悅,也沒有了放縱的癲狂,有的隻是遲暮的感懷和絕望的深愛,晝與夜的催逼,疊壓著一重重的危機,全是無法推卻與拋棄的愁緒和茫然。

雖這樣,斜陽的光潔不受汙染,依然以金黃的純粹,撲向黃昏,要把黑夜來臨前的這一時刻,用金黃的溫馨鋪滿,沒入黑暗之前的最後一刻,也是充滿華彩與炫目的。來路與歸途,一樣的鄭重與禮奉。

這是前世今生相互注解的致敬,這是生命情感存在方式的思考。這朵擎在我手裏半輩子的花,隻能在斜陽撲向黃昏的震撼中,不動聲色地獻上吧。

3.

深情和決絕包含著一種拚卻的力量,分明是一種使勁的傾情而出了,沒有猶豫,沒有保留,坦蕩得幹幹淨淨、徹徹底底,孤注一擲的勁頭是令人驚顫和佩服的。

最重要的,果真是要有勇氣聽從你的直覺和內心的召喚?這是那個把高科技的蘋果咬了一口,然後讓全世界的人分享的喬布斯說的。

或者箴言從來都如此教誨,隻是我們在嘈雜的幹擾下,來不及凝神傾聽。真相本來如此,有些經得起把玩或者推敲的難忘時刻,留在手裏,值得我們就著斜陽去再一次端詳,值得在黃昏的美妙時段去微微入神地回味一下,也就是說,在你我的歲月裏,有著曾經值得自己尊敬和無悔的自己,曾經有著那些足以對著自己微笑或者頷首的過往以及經曆。

我們被悟性和靈性的開啟隔離著,不是所有人都活在此時此刻,比如你,依然在時光的那一邊,而我,仍然在時光的這一邊,所有的熱鬧在我的麵前拐彎,而我依舊留在這裏,看著你走到我的跟前,又目送著你從我眼前走遠,此時此刻,時光依然在著,卻並不給予我丁點的驚喜。

從此時間就成了一條橫亙的大河,流淌著卻舟楫不通。

一些事物止住了,一些事物仍在流動,隻有情緒卻奮不顧身地撲向時光,像撲向自己的命運一樣。我想,斜陽之於白晝、之於夜晚,都是這樣的心思和姿態吧。

緣何一個人有了一種現狀,還要有另一種情緒,這就有點無端的意味了,想像一種情緒就是想像另一種可能嗎?沒有歸屬的掙紮是不可能的,斜陽之於黃昏,幸與不幸,終究是有了自己的托付與傾情。

繩規之外,律例之外,曼妙又揮灑的情懷,從來是散發弄舟起舞對影,以無法為有法,以無限為有限,放達就是最後的方圓了。感性、混沌、模糊、神秘、微妙、張揚又克製的默契,由此釋放的生命張力,又是恁誰可以框限的。

4.

“請相信黃昏的光線有著濕潤的/觸須。懷揣古老的書本 雙臂如槳/我從連綿數裏的樹陰下走過/遠方淡淡的彌撒聲。一叢野草/在濃濃的暮色中變成金黃/堅韌 閃爍 有著難以測度的可能。”(啞石《進山》)

即使被遺落在不再把詩歌當糧食的荒蕪裏,我依然迷信詩意的魔力,迷信詩句把我導向空靈的秘景。我在那裏遭遇美好、邂逅傾心、探手天堂、觸摸彼岸。這就是我為航的葦草,讓我免於被俗常淹沒,拯救我不在行屍走肉的泥淖裏淪落。

並且,我聽到了彌撒聲中的祝福,在黃昏的光線裏,在感動的濡濕的雙眼中。

因為純淨,所以就安靜,就平靜,精致入骨的嫻靜與淡定讓人心動,這種優雅不是裝扮出來的,而是年深日久養育而成的。

我也常常在吟唱裏聽到了靈魂與天地的回應。

這是北島的詩句,還是宣言?還是內心的抗爭與呐喊?讓什麼人聽見呢?讓全世界都聽到嗎?可是,可是這世界上有些聲音是無法聆聽,甚至是無法穿越無法到達的,但北島依然歌吟:“我是人/我需要愛/我渴望在情人的眼睛裏/度過每個寧靜的黃昏。”又是黃昏,寧靜因為飽滿而指向黃昏,這注定是一天中最充盈最美妙最瑰麗最饒有深意的時間,斜陽黃昏,如歌的行板,這是白晝將盡最終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