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張老拐(2 / 2)

院子裏稍微有了那麼一點光亮,不過到處還是一片灰蒙蒙的,張老拐緊了緊披在身上的羊皮襖,開春清早的寒冷還是讓他有點吃不消,伸手從門框上的蒜辮子上揪了一個獨頭蒜,也不仔細剝皮就用大拇指和食指揉了揉就往嘴裏送。

獨頭蒜勁大嚀嘴,蟄的張老拐一個勁的皺眉頭,還一邊嘟囔:“真是瘸子走道招狗咬,瞎子逛街淨碰坑。你們這些孬孫玩意淨找這些揭不開鍋的人家禍害,你倒是去村西頭李豁子家吃去呀,他家糧食多,天天白麵饅頭吃著,隔三差五還能吃上豬頭肉。我他娘的就剩這倆麵餅子,好家夥你一口氣給我幹掉了一個半,這時節你是要讓我餓死呀!”

氣哄哄的張老拐隨手從地上撿了個石頭蛋子,熟練的彎下身一腳踩著鋤頭一手用石頭打磨著鏽跡斑斑的鵝頭鋤,經曆了一個冬天,銀亮的鋤頭現在蒙上了一層紅褐色的鐵鏽。這鵝頭鋤是當地特有的一種農具,型似鵝頭,刃口狹窄,鋤地時入土順滑還不宜傷到莊稼苗子,是村裏唯一一個鐵匠的王**子的手藝。

王**子大號王大拿也不知道他爹媽怎麼想的給他起了這麼個名字,要說王大拿還真不是一般的人物,當過兵,殺過人!後來被火藥炸著鐵砂才嘣出了他一臉的**子,捎帶手還嘣瞎了他一隻眼,自大那以後也沒人叫他大名了,從大拿變成了**子,瞎了隻眼再加上自己哼哼唧唧的泡病號,再也不用去前線掄大刀片子了,被安排到後勤營裏學了一手的打鐵手藝。也算是因禍得福,自打王**子進了後勤營後,沒多久,他的那個隊伍就被別人打散了,大部隊死的死逃的逃,被收編的被收編,趁著亂活勁,王**子算是逃回了自己家,安安分分的做了個打鐵匠!

地頭上田壟上,到處是一片生機盎然的嫩綠色,脆生生的野草個頂個的生機勃勃,掛著清晨亮晶晶的露珠在微風中搖擺不定,薄霧中,張老拐在地頭上撒了泡尿,磕了磕鋤頭把,往手心了吐了口吐沫開始幹起活來。

張老拐腿雖瘸可手利索,隻見雙臂運走如飛,沒一會功夫那綠瑩瑩脆生生的野草全給翻到了土下麵,這時候才看見了那黃不拉嘰的莊稼苗,一顆顆的就跟那黃豆芽一樣,不用說今年又是個壞收成。可再壞的收成也是個收成,有了收成就有了吃的,有了吃的人才能活著。要是放任這些荒草胡長,就這一畝地肯定打不了三鬥糧食。

一轉眼日頭爬上了三杆,溫度也漸漸的升了起來,被風刮著褲襠上的尿不知道啥時候已經幹了隻留下一片花地圖一般的尿漬,張老拐皺巴巴的腦門子上也掛著油膩膩的汗珠,灰頭土臉的臉上被汗水一浸淨是些花泥巴。

張老拐用鋥光哇亮的袖子抹了把臉上的汗,手搭涼棚眯縫著眼看了看日頭,長長的出了口氣,胳肢窩裏夾著鋤頭坐在地壟溝裏休息,髒兮兮的手從懷裏摸出了亮晶晶的黃銅煙袋鍋子,胡亂的塞進去點焦黃返潮的煙葉沫子吧唧吧唧的抽了起來,白生生的煙氣從張老拐焦黑稀疏的牙縫裏被小風刮著在空氣中散開....。

一袋煙抽完,張老拐在鞋幫子上磕著煙灰,隻覺得口幹舌燥,再加上肚子裏沒食兒!隻覺得有點腦袋發昏,正琢磨在地裏薅點唧唧菜回去拿水煮上墊墊肚子,一想到這就想起自己竹籃子了的一塊半高粱麵餅子了。

“這些個孬孫!”

嘴裏嘟囔一句,彎腰在翻進土裏的野草中找著唧唧菜!莊稼長勢不好,可這些野菜野草個頂個的綠瑩瑩脆生生,沒多大功夫張老拐的胳肢窩裏就夾了一大把野菜!

“汪汪...”正在翻找野菜的張老拐聽見了幾聲狗叫,一抬頭瞅見一條大黃狗離自己不遠正瞪著狗眼看自己,張老拐心中一動,心想真是“老天爺餓不死瞎家雀..”這大黃狗要是弄回家燉了這得夠吃好幾天!

心裏美滋滋的想著唧唧菜燉狗肉,再就瓣蒜...天王老子的生活呀!

胳肢窩裏的野菜一扔,慢慢的摸向鵝頭鋤。嘴裏還輕柔的叫著:“狗娃..狗娃...”

張老拐拿著鋤頭,小心翼翼的向這隻大黃狗靠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