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司馬駿的雙眼,常玉嵐不由雙眉緊皺,麵有威色道:“一個目明之人,忽然變成盲人,五彩繽紛的世界,陡的一片漆黑,真是一件痛苦之事。”
藍秀也幽然一歎道:“司馬長風做許多壞事,也不過是一死了之,卻留下了無窮的痛苦給他的兒子,實在是令人歎息。”
常玉嵐這時,雙手執著大緣和尚送來的那張桃花請柬,凝神逼視眼睛眨也不眨。
藍秀道:“你這是怎麼啦?大小得拿個主意,發的什麼呆呀!”
常玉嵐抖抖手上的帖子道:“我在想,發帖子的人,也就是毀掉我們跳花林的人……”
“不然。”沒等常玉嵐話說完,藍秀螓首連搖,口中道:“依妾身之見,絕對不是一人所為。”
“哦?”常主嵐微笑道:“怎見得呢?”
藍秀徐徐的道:“毀了本莊桃花之人,本意乃是要等三月十五日天下群雄來‘賞花大會’,屆時無花可賞,使我們下不了台。”
常玉嵐道:“對呀!”
藍秀道:“散發帖子的人雖也是存心搗亂,但他目的是在使賞花大會冷冷清清,本莊臉上無光。”
“哦!”常玉嵐恍然大悟道:“對!不是一人所為,不是一人所為!”
陶林也會意過來道:“對!毀花之人,一心要天下武林恥笑本莊,斷不會下帖子阻擋各路人馬,不是一人做的,姑娘推想的有理。”
“如此說來……”
常玉嵐的眉頭鎖得更緊,上排牙咬著下唇,沉吟不語。
陶林一見,不由大聲道:“莊主,何必如此著急,兵來將擋……”
“陶林。”常玉嵐單掌虛揚,攔住陶林的話道:“再也料不到十年足不出戶,還會有這多的仇家。”
藍秀與常玉嵐夫婦情深,眼見夫婿十年來沒有如此愁悶過,不由安慰道:“好在妾身與你十年來沒把功夫拋開,我想,保護一個司馬山莊,還不至於有何意外的閃失吧!你何必急成那個樣子?”
陶林拍拍脅下束腰寬大帶子,也高聲道:“老奴擔保從今天起,歹徒進不了司馬山莊半步。”
常玉嵐含笑點頭,口中卻說:“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司馬山莊的人手,總嫌單薄了一點。”
原來,常家老夫妻帶長子玉峰及兩個媳婦,在司馬長風奸計揭破,天下武林大破司馬山莊之後,已回到金陵故居。
百花夫人也已回到“暗香精舍”,十年來,雖有訊息往來,也已未踏江湖半步。
陶林的老伴,絕代仙姬與百花夫人主仆情深,就在暗香精舍與司馬山莊兩下裏來來往往。
由於她幼隨百花夫人身側,算是貼身之人,而今眼見夫人老年寂寞,反而是在暗香精舍的日子多,在司馬山莊的日子少。
司馬山莊能用之人,隻有陶林一人,至於三十六個男性劍土,雖也有些成就,怎奈常玉嵐平日所教的劍招,並不是實戰的功夫,而以持誌養氣為主,既無臨敵經驗,用處也就不大了。
另外由於藍秀調教的十八個練劍少女,卻因藍秀著眼於防衛內院,反而有些奇招妙著,足堪對付歹徒。
因此,陶林道:“老奴想去一趟暗香精舍,一來稟告夫人,二則要絕代回莊……”
“不可!”常玉嵐道:“嶽母大人她老人家十年清福,一旦讓她知道,我們做晚輩的罪孽大了!”
藍秀不由笑道:“還沒見到敵人的影子,你們主仆二人都沉不住氣了,聽我的。”
她說著,向陶林道:“從今晚起,你帶十個劍士,駐到迎賓館去,命十人分班設哨,有了敵蹤,隻須以鍾聲報警,不要出麵攔阻。”
陶林道:“姑娘,老奴的骨頭還沒硬……”
藍秀道:“我知道你是辣椒命,越老越紅,你的任務就是保護放哨的十個劍士,因為他們功夫尚不夠拒敵保身,而且,他們是無辜的,萬一出了事,是我們帶給他們的,我們會於心不安。”
她說完,不等陶林再分辯,已接著道:“我們倆一替一天,輪班守夜,有了事,莊門以內是我的,莊門以外是你的,就這麼辦。”
她一口氣吩咐完畢,像是一個三軍司命的大元帥,粉臉上,又現出當年桃花仙子的一份英姿豪氣。
對於藍秀,陶林是不折不扣的服膺,百分之百的聽命。
因此,陶林應了聲:“是!”逕自去了。
常玉嵐也苦苦一笑道:“末將隻有聽命了。”
藍秀道:“除此之外,也沒有再好的主意了,難道要到金陵搬救兵,要老人家們為我們擔心受怕?”
“是呀!”常玉嵐不住點頭,道:“你也該回房休息了。”
藍秀沒答話,人卻已站了起來。
兩夫婦並肩走在回廊之上。
藍秀卻悄聲道:“我卻想到一個人,這片桃花林很可能是他動的手腳。”
說著,一雙星目,盯在常玉嵐的臉上。
常玉嵐道:“哦,是誰?你猜是誰?”
不料——
藍秀滿臉堆笑道:“紀無情!”
常玉嵐不由一愣道:“紀無情?你,你怎麼會想到是他呢?十年……”
“就是因為十年沒有露麵。”藍秀緊接著道:“他為何十年沒來司馬山莊?”
“為什麼?”
“心中憤憤不平!”
“不平?”
“你二人是十八羅漢趕考,原是一般大的前程,你,雖沒武林盟主之名,而有其實,他沒有。”
常玉嵐不住的點頭。
藍秀又道:“你一家天倫團聚,他呢?”
“唉!”常玉嵐歎息道:“二十四口死於一場大火,南陽世家,煙消雲散,值得同情。”
“還有。”藍秀低下頭來道:“你、我、他之間的開始到結果,他都落了空……”
“這……”
常玉嵐也不由神傷。
當年“南劍北刀”齊名,初遇藍秀之時,兩人的愛慕毫無二致,藍秀也曾對兩人有同樣的約定。
適才大廳之上,藍秀當然不能說出這番因果來,此刻麵對的隻有常玉嵐,才說出她內心的猜疑。
另外,藍秀特別交代陶林“隻報警不阻敵”,也是深恐傷了紀無情,紀無情的功力,要是遇上了全力而為的陶林,可能是凶多吉少。
常玉嵐幽然的道:“很有可能,日前的黑衣蓬頭怪人,我就覺著他有點兒像是紀……”
“奇怪?”藍秀凝神道:“你真的瞧不出他招數刀法來嗎?”
“的確。”常玉嵐忙道:“偶而,仿佛有無情刀的一招半式,仔細的觀察,又完全與無情不同。”
藍秀道:“十年的鬱結,必然會十年苦練,領悟出另一套刀法,並非不可能,而偶然有一招半式的無情刀,創新之餘,難以盡改成名的刀法,也在情理之中。”
常玉嵐微微搖頭道:“以紀無情的為人,可能不會拿桃花出氣。”
藍秀紅著臉道:“你們男人呀!為了一己之愛的兒女私情,也許什麼事都會做得出來。”
“哈……”
常玉嵐不由仰天大笑。
他從心底承認藍秀的話有理,但是,男子漢,口中卻不便承認“愛之一字足以誤盡天下蒼生”,隻有仰天大笑的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