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南海三妖闖山莊(1 / 3)

已經是三月十三了。

往年的今日,司馬山莊是少長鹹集。

八大門派除了丐幫一部分弟子,先期來分擔執事之外,其餘的是成群結隊而來,尤其是沒有幫派的江湖遊俠、獨行的豪客,許多人都會提前兩三天,到司馬山莊做客。

這些個放蕩不羈的湖海浪跡之士,生性爽朗,或三五交談論藝、或聚論民俗風情,或小飲於桃花叢裏、或對弈、或漫步。

總之,司馬山莊是十分熱鬧。

今年,這種冷清的情景,是十年來的第一遭。

做為主人的常玉嵐,心情惡劣,可想而知。

他料著這個存心給司馬山莊難堪之人,所灑的“桃花大會停止舉行帖子”,必然十分普遍,否則,不會連一個人影也不見到來。

這也正是說,這個灑假帖子的人,勢力不小,不但對江湖情勢掌握得十分清楚,而且手下幫凶必定不在少數。

否則,也辦不到——能三山五嶽的適時將帖子發出。

常玉嵐焉能不憂心忡忡?一連幾天幾夜,白天是日坐愁城,夜來難以安枕。

藍秀嘴裏盡管多方安慰,內心中與常玉嵐毫無兩樣,也是日坐愁城,心生不安。

他們料定,在會期三月十五之前,必然不得安寧,散發帖子與搗毀桃花林之人,定會或明或暗的前來或探看虛實、或找碴生事,不能不加以提防。

果然——

一個晴朗的大好春日。

太陽已經升起老高了。

二十六個劍士,早已將晨課練完,圍在已被毀掉的桃花林邊,傾聽常玉嵐的評講。

這是常玉嵐十年來傳授劍術的習慣,每天練完之後,必然有一個評論時刻,將破綻之處、錯誤的地方,一一指出,甚至個別的調教一番。

司馬山莊雖然有了警訊,三十六劍士又調派十位到迎賓館,但這日常的習慣,仍然未改。

常玉嵐評述完畢,正待舉步回莊。

忽然——

一聲尖銳刺耳的冷笑,起自沿著箭道的柳樹梢頭。

這聲冷笑,聲音不大,但清晰可聞,音調不高,但震耳懾魂。

不但常玉嵐聽得十分清楚,連圍在他身側的二十六個劍士,也都倏然一驚。

常玉嵐揮手示意劍士們退到身後,朗聲對發笑之處道:“那路高人駕臨,恕常某未還迎迓。”

“嘿!嘿嘿!”

又是一聲冷笑,怪異至極,真如夜梟低啼深山猿鳴。

隨著笑聲,柳樹梢頭一道帶著金色的瘦小人影,一掠十丈,竟然悄無聲息的落實在距常玉嵐丈餘之處。

怪人,真的是怪人。

高不過三尺,瘦骨如柴,可能找不出那一塊有肉來,細小的身子,裹著一身金光閃閃的連體勁裝,一頭焦黃透著紅金色的三寸短發,特別刺眼。

臉上的五官擠在一起,除了眼孔、鼻孔、嘴巴之外,也生滿了毛茸茸的黃絨毛。

與其說他是人,不如說他是一隻比較大的金絲猴還要來得恰當。

常玉嵐從來沒見過這個半猴半人的怪客,也從來沒聽說過江湖上有這麼一號人。

因此,拱手道:“閣下是……”

紅毛怪人連連眨眼,尖聲道:“咱家是來參加賞花大會的,怎麼?不歡迎?”

常玉嵐含笑道:“原來是貴賓,非常抱歉,今年的賞花大會,因故暫停一次。”

紅毛怪人道:“為什麼?”

常玉嵐指了指毀得殘敗不堪的桃花林道:“因為……因為今年的桃花……桃花遭了……遭了天災,所以……所以沒有花可賞。”

“嘿嘿!”紅毛怪人尖笑聲道:“哪裏是天災,分明是人禍。”

常玉嵐不由臉上發燒,訕訕的道:“這……閣下……哦,怨我眼拙,還沒請教閣下怎麼稱呼。”

不料——

紅毛怪人忽然大吼一聲道:“少來這一套!你分明知道我兄弟們要來,存心把桃花砍掉,騙我說是天災,什麼天災,專打你這一片桃樹林?你來看……”

他口中說著,忽的一伸手臂,人也淩虛而起,肉眼分不出多快,他已單腳站在一棵隻剩主幹的大桃樹上。

隻見他又叫道:“誰也看得出這是你們自己欣的,刀痕還是新砍不久!”

常玉嵐苦苦一笑道:“閣下既然知道,也就不必常某多講了。”

誰知紅毛怪人吼道:“你為什麼要砍去桃花?存心不招待咱們兄弟?”

“閣下此言差矣!”常玉嵐已有些兒不耐煩的道:“桃花樹是在下一手培植的,不會自己再忍心毀掉,其理甚明,至於閣下……

還有你們兄弟,說實在的,常某還眼生,沒有理由為了閣下,連‘賞花大會’也取消,司馬山莊不惹人,也不怕人。”

“口氣不小!”紅毛怪人冷冷一笑道:“手底下怎麼樣?”

說話之際,忽然如一溜金光,整個人像飛天流星似的,快得肉眼難分,直向常玉嵐撲到。

他人在半空,雙手十指戟張,硬抓常玉嵐麵門。

常玉嵐再也想不到怪人有此一看,眼看勁風撲麵,十個鷹爪般的手指將要抓實,不由驚嚇得脊梁骨一寒,忙不迭倒退七尺。

紅毛怪人一抓落空,人並未落實地麵,懸空勢子忽的一弓腰際,第二次化抓為拍,端的奇妙無比。

常玉嵐既未存心與紅毛怪人動手,又隻顧打量紅毛怪人招勢路數。

因此,分神之下,又隻有退後的一著閃躲開來。

紅毛怪人一見常玉嵐連番退讓,簡直無法還手,不由叫道:“久聞大名,如雷貫耳,今日一見,不過如此,哈!哈哈!嘿!嘿嘿……”

他笑得極狂,手上更狂,一雙肉掌居然拍、推、削、戳、抓、點帶動呼呼勁風,如同兩柄鋼爪,風雨不透,灑水不進,一味的蠻攻硬搶,著著進逼。

因為他是一雙肉掌。

常玉嵐習慣上也就不願亮劍。

因為要看怪人的門派。

常玉嵐便隻采守勢,毫不還擊。

因為常玉嵐沒有攻招。

紅毛怪人就占了上風。

因為他占了上風,愈覺得意非凡,仿佛越戰越勇。

雖然有二十六位劍士捧劍分立兩側,但是,未得常玉嵐的命令,他們不敢加入戰團,更不敢聯手而攻。

這是常玉嵐一貫作風,也是他平日一再告誡劍士們的規律,誰敢冒犯?

紅毛怪人一陣搶攻,轉眼之際足足有五十招過去,他沒有沾上常玉嵐的一根汗毛。

常玉嵐也沒能看出紅毛怪人招數是什麼門道。

可是,紅毛怪人似乎有些性急的吼叫連天:“孬種!不敢還手。”

他已看出常玉嵐隻守不攻。

常玉嵐連連退躲閃讓,也已忍耐得夠了,朗笑一聲道:“朋友,你玩夠了吧?既然要常某還手,你可要小心點兒!”

沒等常玉嵐進招。

“好個猴崽子!你是從哪兒進莊來的?”

吼叫連天聲中,陶林已由迎賓館方向狂奔而來,人未到聲先發,聲未落,人已到。

他似乎是惱怒至極,如同一匹瘋虎,也是一雙肉掌,不分招式的,向紅毛怪人側麵扳出。

隻聽他門中叫道:“莊主!交給我了,老奴連把守大門也守不住,真的是老了,不中用了。”

怒吼聲中,掌影已將紅毛怪人圈在核心。

常玉嵐隻有騰身側躍丈餘,跳出圈子,朗聲叫道:“陶林,此人身法怪異,不能太大意!”

陶林一麵揮掌猛攻,一麵道:“他是三家村的把式,沒有章法的玩藝兒,卅招之內,手到擒來,交給莊主發落,不怕他不說實話。”

果然,二十餘個回合。

那紅毛怪人先搶攻的形勢,已經大變,變成靠著閃避、騰、挪、躍、縱、滑、躲……

陶林的輕功,也是一流,然而,那紅毛怪人的身材瘦小,縱躍如飛,而且又已退到被毀的桃花叢樹之中。

桃花樹開花之處被削成了一棵棵人高的樹樁,退的人有先機之巧,追的人則處於被動的形勢。

五十招之後,陶林竟然無法沾上紅毛怪人的身。

左閃右躲,東躲西藏,紅毛怪人遊走如同一條深水中的魚,使人無法著力。

此刻,若是常玉嵐下手截擊,或是二十六個劍士合力圍捕,要捉這紅毛怪人並不是難事。

但是,別說常玉嵐不願做群毆群鬥以多勝少的事,就是陶林,也深恐別人插手。

他一麵尾追紅毛怪人,一麵口中叫道:“好小子!我看你怎麼逃法,就憑我一個人,若是你逃得了,老夫我從今天起不姓陶!”

他是盛怒而叫,也是暗示別人不要插手。

口中叫著,身法果然加快,掌力隨之加強。

但聽勁風嘶嘶破風,掌如雷霆,人如輕煙,果真是全力而為。

陶林的功夫已儕上乘,全力而為,焉同小可,幾個起落,已然越過十來棵桃樹,半空中右臂急探,五指張開,認定紅毛怪人的後頸抓去。

紅毛怪人也不是弱者,眼看將被陶林抓住,突的身子像陀螺般的一個旋轉,讓過後頸,反用右手抓向陶林的腕脈。

這一招忒也怪異。

一般高手,閃過被製之處,必然都由側麵反攻,因為,對方的力道必然聚於抓來的掌指之間。

若是反抓,除非自認功夫力道都在對方之上,否則,是自找苦吃,一定被對方順勢一擊,躲過等於沒躲。

在一邊的常玉嵐一見紅毛怪人的出手大異常理,不由大聲叫道:“陶林……小心……”

小心二字尚未落音。

“啊!”

紅光一溜,灑出無數血雨。

陶林暴吼一聲,陡然上躍三丈。

“哈哈哈……”

冷笑如同裂帛。

紅毛怪人也上射三丈,如同一隻怪鳥,反向虛空的陶林撲去。

這不過電光石火,一刹那之間的事。

顯然的,陶林是著了紅毛怪人的道兒,受了傷。

陶林一身的功夫,說他是當前一代高手,也當之無愧,竟然負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