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藍秀已是心亂如麻,全沒了主意。
她強忍著眼淚道:“陶總管,你看我該怎麼辦?”
陶林毫不遲疑的道:“既然夫人已無母女之情,必欲置莊主於死地不可,小姐也用不著顧慮太多了,馬上去找莊主要緊,也許還能救他一命。”
“可是到哪裏去找呢?”
“既然莊主在鄢陵重傷,他行動不便,必然不會離開鄢陵太遠。”
藍秀猶豫了半晌,已下定決心,語氣十分堅定地道:“我決定現在就動身到鄢陵去。”
陶林頷首道:“對,事不宜遲,隻恨我刀傷尚未痊愈,不能隨小姐一起行動。”
藍秀幽幽一歎道:“你本來就該留在莊上。”
絕代緊跟著道:“那就由我隨小姐去。”
陶林搖搖頭道:“你去不妥。”
“有什麼不妥?”
“夫人會懷疑事情是你告訴小姐的。”
“可是夫人並不知道我聽到了他們的秘密。”
“夫人機智過人,豈是你可以比得的,小姐不去尋找莊主,也許可以瞞得過她,你若隨著小姐一起走,那等於不打自招了。”
藍秀也覺得陶林的話有理,忙道:“你不必去啦?太多反而不便,留在莊上照顧陶總管要緊,我現在就動身,你們也該回去休息了。”
陶林站起身來,關切的說道:“小姐一路千萬留心,不可大意,若查不出莊主下落,最好早些回來,咱們再好好商議下一步該怎麼做。”
陶林和絕代兩人走了之後,藍秀立即佩起了長劍,並且隨身攜帶了幾張銀票,便匆匆出了住處。
剛跨出大門,她忽然心中一動,竟想到要回去見百花夫人當麵把話說明。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母親竟然置自己於不顧,連唯一的女婿也要置之死地,怎不令人痛心,不管如何,她也要問上一問。
來到跨院門前,隻見劉天殘正在一棵槐樹下。
此時一更已過,不消說此人是在負責巡夜。
藍秀並不理睬,正要推開大門,劉天殘拐杖一點,一掠數丈,早躍了過來道:“藍姑娘可是有什麼事?”
若是在以往,藍秀自然會過來依禮相見。
但此時此地,她早已失去了這種耐性,不由冷哼一聲反問道:“廢話,沒有事我會來嗎?”
劉天殘兩眼翻了幾翻,凶光閃射,嘿嘿笑道:“對不起,夫人有令,一更過後,誰也不準進去。”
藍秀一整臉色,喝道:“放肆,你要看清楚我是什麼人!”
劉天殘哼一聲,冷冷說道:“在下當然看清楚了你是小姐,可惜的是就算小姐也不能例外。”
“我偏要進去,你想怎麼樣?”
“那就隻有按夫人的令諭行事,格殺勿論!”
藍秀霍地抽出了長劍,麵色一寒,叱道:“狗仗人勢的東西,你敢攔阻,隻管上來試試!”
劉天殘本來用的是一口四尺多長的厚背鬼頭刀,此刻因左腋下撐著拐杖,不適用笨重兵刃,已換了一柄薄刃單刀。
當下,單刀一掠,直向藍秀斜肩帶背砍去。
藍秀沒料到他真敢動手,一咬牙,一道銀光暴起,長劍硬是迎向刀鋒。
刀劍一接,響起一聲金鐵大震。
火星迸飛之下,劉天殘當場被震退五六步。
藍秀久未與人動手過招,也感虎口一麻。
劉天殘站穩之後,拐杖一點,早已反撲回來。
他憑恃著拐杖甚長,人在空中,拐杖一記“泰山壓頂”之勢,挾著一縷勁風,疾襲藍秀上盤。
藍秀冷叱聲中,長劍硬是又迎了上去。
“哢喳”一聲,劉天殘的拐杖生生被攔腰削斷。
豈知劉天殘在出拐的同時,右手單刀也一招“烏龍穿塔”而出,倏忽之間刺向藍秀的前胸。
藍秀嬌軀疾偏,不待劍勢收回,變招為“流星趕月”,再迎向刀鋒。
劉天殘拐杖已斷,單刀又被磕回,一時站腳不住,“咚”的一聲,身不由己的仰翻在地上。
藍秀殺機已起,此時她已無暇考慮到後果,反正事情已經鬧到這種地步,索性就豁出去了。
當下,跟進一步,手起劍落,劉天殘的左臂,已被齊根斬下。
劉天殘慘呼一聲,隨即在血泊中暈厥過去。
由這一劍看來,藍秀多多少少還是有所顧忌,否則剛才那一劍是應該砍到劉天殘的脖子上的。
她剛要還劍入鞘,忽見大門呀然而開,樂無涯匆匆奔了出來。
藍秀乍見之下,不由一皺黛眉,不敢正視。
因為樂無涯此時匆忙間不但穿得單薄,而且也衣衫不整,簡直像從被窩裏剛爬起來似的。
樂無涯先望了藍秀一眼,再看看躺在血泊中的劉天殘,心裏早明白是怎麼回事,但卻故作茫然的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藍秀冷笑道:“沒什麼,劉天殘想攔阻我進入跨院,我把他砍了,不過我想他還不至於死。”
樂無涯哦了一聲道:“藍姐,你未免太過分了,劉天殘是奉命在門外巡夜的,他不準你進來,是職責所在,你不應該殺他!”
藍秀道:“我已經把他殺了,你可是不服氣?”
樂無涯嘿嘿笑道:“藍姐幹嘛把脾氣發到小弟身上來?你殺了夫人的人,可見你根本沒把夫人放在眼裏。”
“這不是你管的事!”
藍秀說著橫劍直往大門裏走去。
樂無涯忽地橫身阻住藍秀去路道:“藍姐要麵見夫人可以,但總得由小弟先去通稟一聲。”
“笑話,我要見我娘,何勞你通稟?”
她不理會樂無涯,長劍一掠,再冷聲道:“樂無涯,你若再敢阻擋,少不得要和劉天殘同一下場!”
樂無涯所以不敢過分發作,是因為他此刻手無寸鐵,而且他深知藍秀武功高不可測,赤手空拳拚搏等於自討苦吃。
藍秀剛闖進二門,裏麵已響起百花夫人的聲音道:“吵什麼?
可是秀兒來了?”
隻見廳堂裏已亮了燈,百花夫人正坐在綿緞繡披的大圈椅上。
藍秀觸目之下,隻覺臉上一熱,照樣也不敢*視。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百花夫人穿得如此單薄,在半遮半掩的一件外衣之下,隱隱可見裏麵隻是一層蟬翼般的輕紗,胴體各部分都若隱若現。
百花夫人語氣平淡的道:“剛才究竟為什麼在外麵吵吵鬧鬧的?”
樂無涯早已侍立在百花夫人的身側,他躬身答道:“娘,藍姐硬闖進來,而且殺了劉天殘!”
百花夫人笑了笑,緩緩說道:“她是我女兒,要見我隨時可以來見,你們本來就不該攔阻。”
“可是她不該殺劉天殘!”
“劉天殘有眼無珠,連我的女兒都要攔阻,他是自己找死。”
“夫人!”
百花夫人揮了揮手,繼續道:“我們母女見了麵,沒有你講話的份兒,在一旁站著別開口。”
她說著轉過臉來,語氣十分柔和的問道:“秀兒,這麼晚了來見我,一定有什麼重要大事?”
藍秀道:“女兒想離開司馬山莊幾天,特來稟告母親。”
百花夫人帶些不解的問道:“娘現在已經住在莊上,你還要到哪裏去呢?莫非要到金陵探望公婆?”
“女兒的確也該到金陵探望探望公婆.不過現在尋訪你女婿的下落要緊。”
“哦,娘明白了,你是要找王嵐,可知道他在什麼地方?”
“大約不外在開封或鄢陵附近。”
這句話顯然使得百花夫人留上了意。
百花夫人緊跟著問道:“他可是有訊息給你?”
藍秀搖頭道:“他若是有訊息給女兒,女兒也就用不著出去尋找他了。”
百花夫人若有所思地默了一默。
隨即,她笑著說道:“我想他隻是一時負氣出走,過不了幾天就會回來,你最好還是留在莊上,品桃大會的日子已經不遠了,邀柬我已代你們夫妻發了出去,這時候你實在不宜離開山莊。”
藍秀冷幽幽的說道:“就是因為品桃大會的日子快要到了,所以女兒才必須把他找回來。”
“可是萬一你們夫婦兩人都不在,又怎麼辦?”
藍秀冷漠一笑道:“有您老人家在莊,品桃大會本來就應由娘主持,我們在不在,根本也就無所謂了。”
百花夫人臉色一沉,道:“聽你這語氣,好像不希望娘住在司馬山莊?果真是這樣,隻管直說,娘可以馬上回到暗香精舍去,你放心,娘還不至於沒有容身的地方。”
藍秀芳心一震,忙道:“女兒絕沒有這意思,娘別多心,司馬山莊本來為娘所有,娘要收回,隨時都可收回,女兒還有金陵可去,照樣不會沒有容身之地。”
百花夫人刹那間臉色變了幾變,但最後還是強忍了下來。
隻聽她淡淡笑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明白,在你眼中,常玉嵐比娘重要,不過,依娘看來,他在外麵不會有事的。”
“娘怎麼知道他不會有事呢?”
“他在武林中一向人緣最好,而且目前又是號令武林的桃花令主,武林同道隻有保護他,不可能有誰侵害他,再說他的武功,在當今之世,能勝他的,已實在找不出幾個了。”
藍秀搖搖頭道:“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如果有人處心積慮的圍殺他,隻怕他的武功再高也難逃活命!”
百花夫人星眸中冷芒閃射,身子顫了一下,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藍秀不敢接觸百花夫人的目光,低下頭道:“女兒隻是打個比方,凡事不怕一萬,隻怕萬一,女兒不能做這種最壞的打算。”
百花夫人聳眉一笑道:“果真如此,你現在去找他,不是已經晚了麼?”
藍秀芳心又是一震,暗道:“莫非他已經……”
百花夫人緊盯著她的臉色道:“秀兒,你可是聽到了什麼有關玉嵐的消息?是誰告訴你的?”
藍秀淒然一笑道:“女兒方才已經對娘說過了,不曾有他的半點消息,所以這才要去找他。”
百花夫人不動聲色的道:“你既然執意要去,娘也不能過於勉強你,什麼時候要動身?”
“現在就走。”
“天這麼晚了,明天一早再走不好麼?”
“事不宜遲,遲則有變,娘該明白才對。”
“也好,娘不耽誤你的大事,走吧!”
離開司馬山莊後,藍秀心焦如焚,披星戴月,直奔鄢陵。
因為常玉嵐既已身受重傷,她料定如果還活著,必然仍在鄢陵附近。
到達鄢陵,天已大亮。
藍秀先到城內各處客棧查問。
其實她也料定,為了逃避追殺,常玉嵐縱然還活著,也不敢住進客棧,倒是很可能躲入山裏民家。
最後她找到了紀無情曾和常玉嵐約定的“群賢老棧”,也找不到人,連問起紀無情的名字店裏也無人知道。
這時她想起上次紀無情殺死楊三和殺傷全老大、劉天殘的那處山徑,那裏是去往暗香精舍的必經之路,何不再去看看。
到達現場之後,不由她隻感一陣毛發悚然。
但見楊三和五、六名暗香精舍屬下埋屍之處,墳土已被扒開,十幾隻野狗,正在齧食屍骨。
野狗們居然不怕人,對藍秀走近,照樣張牙裂嘴吃它們的。
藍秀也不想把它們趕走,一來近前去臭氣難聞,二來覺得與其暴屍荒郊,反不如被野狗吃幹淨了好些。
因為不可能有人再把這些斷肢殘骨重新掩埋。
她剛要轉身離去,忽然兩名鄉下打扮的女子由身後而來。
這兩名女子都是二十六七年紀,青一色的布衣布裙,頭戴竹笠,看起來還頗有幾分姿色。
藍秀何等機警,一搭眼就看出這兩人神色舉止不似鄉下女子,隱約憶起她們似曾相識很像百花夫人手下八朵名花中的小風和細雨。
同時她也明白,這兩人必定是奉百花夫人之命跟蹤來的,自己的母親對親生女兒竟施出這種手段,怎能不令她黯然傷情。
果然,當她回身向後走時,這兩名女子又折轉方向跟蹤過來,隻是,她們已把距離拉遠,大約有十餘丈之遙。
藍秀故意在一處山坡上的拐角樹下佇住腳步。
那兩名女子擔心跟脫了梢,自然要施展輕功奔行,轉過山坡,兩人剛好和藍秀碰個正著。
兩女臉色一變,想躲避已來不及。
藍秀故意招呼著說:“兩位姑娘可是住在這附近的?”
前麵的一名藍衣女子道:“我們正是這附近農家的人。”
藍秀道:“府上住哪裏?”
藍衣女子隨手向左前方一處民家指指道:“就在那邊。”
藍秀道:“那最好不過,我是走遠路來的,口渴得很,想到府上討杯水喝喝!”
藍衣女子望了另一位黑衣女子一眼,窘然說道:“抱歉得很,我們現在並不是要回家去。”
藍秀冷笑道:“你們既然不是回家的,必然是要下田了,為什麼既不回家又不下田,反而在山上閑蕩?鄉下人像你們這樣逍遙自在的,隻恐並不多見。”
藍衣女子翠眉一聳道:“閑扯臊,我們的事,你管得著麼?”
藍秀霍地長劍出鞘,喝道:“你以為姑娘我不認識你們,你叫小風!”
說著再指指黑衣女子道:“她叫細雨,你們兩個混賬東西,竟連姑娘我也跟蹤起來,未免太無法無天了!”
小風、細雨兩人互遞了一個眼色,立即各自閃開三尺,搶占中宮,分明是有意要聯手合攻。
藍秀因心係常玉嵐安危,自昨晚至今,性情也變得大為急躁。
她知道這兩人中以細雨為首,長劍抖出兩朵銀芒,指向細雨道:“是誰讓你們跟蹤我來的,快說!”